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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也鲜少有过。于他而言,心里只望圣躬乃是个天行至健的模样,昔年杀伐决断,是何等刚毅,何曾知道几年的光景,皇帝劳心害体得竟至于斯,是以骤然见着眼前情形,徐元梦心中不禁大生悲戚,怎奈在御前实在又不能畅意抒怀的,只得强忍了喉头的哽咽,殷殷劝道,“还望主子节哀节劳呵……”
康熙年岁大了,每每用过药便觉周身困乏,这日又是阖目休憩了一时,这会子闻见动静,睁眼见是徐元梦,这方记起原是自己有旨意令他来的,再又看他挂着满脸的忧色,反是一笑而过,抬臂虚指了指炕前,“朕实在没气力动身,你也不是外臣,咱们君臣就这么说着话儿罢。放心,朕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就去侍奉皇祖母和皇太后。”待徐元梦惶惶恐恐地偏身坐了小杌子上,双手扶在膝上,满含敬畏关切地目光望了康熙,才说了声“主子福泽深厚,必能承天庇佑”,康熙便又打断道,“一般的话,教怀着不同心思的人说,听着大有殊异。想前时朕为皇太后举哀,病得更重,似这等粉饰殷勤的空话套话,每日里送进来的折子上头,群集面觐请安着说的不知有多少,朕委实烦恶不已。哼,更不知这些人是何居心,‘宜请节劳简政’,朕宜节的是什么劳,简的是什么政?倘若群臣真有实心报效之意,那朕这病体,也算得着一二调护了。”
“奴才……”皇帝这番话说来虽无甚气力,说得也极缓,偏生言中却字字蕴着严苛之意,纵然不是在说他,徐元梦当下也只觉局促的紧,当下不敢再坐,忙起身肃手站了,正要告罪,却见康熙仍旧摆了摆手,“原是你提起,朕才扯到这些闲篇上头,你不必依奏对的规矩拘着,朕还要问你些事儿,坐。”“嗻。”徐元梦这方又坐下,康熙才又道,“你才回来,就让你办这趟差使,也是没法子事儿,除赵申乔外,一时还真没合适的人……”提及赵申乔,康熙只是轻蔑的一哼,随即问道,“群臣有什么说辞没有?”
“这倒没有。”徐元梦也知皇帝显是极恶此人,再不愿多提的意思,遂也就只做未见,欠身回道。只是他少年伴驾,也知康熙脾性甚深,单望他一眼,便知皇帝犹疑之处,是以还不待康熙垂问,徐元梦便又补充道,“去岁末主子颁的旨,五十余年的孜孜求勤治理之意是何等苦心孤诣,臣工等尚不能同寅协恭、实心报效,奴才等恭聆旨意,才深体主子曲衷劳苦,羞愧赧颜无地,情不能堪,经此群臣莫不畏威怀德,更深以为戒,而今朱都讷父子以身试法,并非是主子不教而诛。”
徐元梦这一番曲意委婉,康熙固然心慰,却是仍是不屑,“总有些奸恶之人,欺朕待臣下宽仁优纵,便屡屡不知死活地兴风作浪,须知朕也不吝诛戮!朱天保是什么东西,胤礽‘仁孝圣贤’,他又从何得知?他既想求名求利,朕便成全他。”“主子……”皇帝一番话动了意气,徐元梦听着也是心惊,他一时想不出再如何去劝慰,偏生皇帝又递了道难题过来,康熙深长地叹了叹,“朕最忌此生不能全福,若不预颁遗诏,朕只恐后世未必能悉朕一番孤苦,也是无奈之举,尔等尚有归致之期,朕岂敢有一日懈怠,看似帝王之尊,却是终考命最难。你也做过这些阿哥的师傅,你倒说说他们的能耐?”
打这话开头,徐元梦便已是离座跪了,当下踌躇了片刻,方道,“家事国事,奴才何敢干预一字。主子既问起奴才,奴才便当以诚侍君。主子这些年历练诸位阿哥,一是遵从我满洲旧俗,文成武事,皆是朝廷栋梁,二是以汉家王朝为诫,不使宗室子弟为养尊处优无用之人。主子调教有方,众位阿哥各有所长,但……说句万死的话,要论争竞……”徐元梦生咽了‘储位’两个字没敢说,转口道,“争竞来日的权势,恐怕诸位阿哥纵有其长,也未能为之深远。”
“嗯?为什么?”康熙轻描淡写地一问,直累得徐元梦不安更甚,他暗里一抹脑门上挂下来的汗水,吞声咽沫了好半天,才辞不达意地避直就曲道,“阿哥们纵然自己能赚得些个威势,可比之国家肱骨干城之人的忠信而言,又如何及得上主子亲授。想来二阿哥什么都有,唯独少了主子圣心;别个阿哥,什么都无,可他若是奴才们日后的主子,那定是得了主子圣心。”
“那你是说,朕废了胤礽,是故肇乱之源起自朕躬?”康熙两指蜷曲,轻轻敲了敲炕沿,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他。“奴才不敢——”徐元梦哪里又能分辨得这个,一时间汗透重衣,惊惧惶恐不已,才叩了个头下去,却见康熙抚着仍是疼痛不堪的右腿,皱着眉头叹道,“朕确是有悔,有今日局面,一半过在朕躬,起初朕就不该立这个储君。殷鉴在前,汉人坐天下,有如此多的嗣位纷争,皆因废嫡立幼,乱了纲常。想来皇子们是觉着,嫡长既废,那这个皇位便人人有份了,心里头既无景仰敬畏之事,便可无父无君,不安本分……哼,他们倒也没错,此乃人心常理。”
皇帝心中凄苦愤懑非常,话中也透着万般无奈,好容易见着个话缝儿,徐元梦忙不迭地叩下头去,谢罪道,“总是奴才才德鄙薄,当日辜负主子期许,不足以辅教阿哥。”“胤礽是自作孽,与人无尤,当日背立朕前辱骂于你,疯疾一般,可见他哪有半分德行?”康熙不耐打断了徐元梦,见他全然未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康熙望着须发皆白的徐元梦,直摇了摇头,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道,“学些汉人文章本是好事,谁知你竟读成了个书蠹,满脑子汉人的迂腐守成。不过照你所说,阿哥威势要朕亲授,倒也不错——唔,十四领大将军王率部出征,朕要大礼郊阅。”康熙目光停在了暖阁的殿顶上,默然心道,“天若假朕十年寿数,则攘外安内,一件件当可从容来办,想来也并非难事。”
第三百五十八章 风云渐起 (四)
随着胤祯的拜将出征,京中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似乎成为了一个昭示朝野的讯号,莫非这位大将军王才是真正得了圣眷之人?而自康熙四十六年以来的纷纷扰扰,俱都以此做了个了结,再无波澜。己亥年的上元节甫过,康熙就离宫去了汤泉,这一次,胤禛也奉命同行随扈,然与往次不同而又耐人寻味的是,今次随行的皇子只他一人。行在的温汤暖泉,同林下优游之境,似乎真有疗人心脾的功效,一连数日,胤禛都觉得皇父在病体好转之下,连带着心绪也渐趋宽怀快慰,兴致上来,或与他作一段诗文唱和,或以庶政相考较点拨。月余光阴下来,胤禛侍候在侧,多少得沐君父雨露之恩,自觉非但所获甚多,心中也是少有的惬意抒怀,因之感慕不已。
约莫过了旬日,这一日天方蒙蒙亮,日头还未出来,山中寒气尤重,院内院外都凝着一层薄冰。胤禛方起身不到一刻,就见着魏珠匆匆来传,他不敢耽搁,急忙唤人伺候更衣,一时也不免心怀忐忑,是以披了件御寒的外袍出门之后,胤禛在路上边又拉了魏珠问道,“可知皇上为何事传召?”这话一出口,自然少不得打赏他些银子,故胤禛一面说着,一面又打袖笼中取出一锭赏玩用成色上好的银锞子递给他。
魏珠满面笑意地接过,跟着就地一千儿道了谢,他惯是敏于察言观色之人,知晓皇帝这几日显见是对这位四阿哥优眷有加,加之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对胤禛多少也熟络些,本就有心攀附一二,偏着这位王爷像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素日里又是个不苟言笑的,魏珠既寻不着门路,自然也不敢冒犯。岂料他今儿能这么‘礼贤下士’,魏珠不由得心花怒放,一面引着胤禛前行,一面欠身赔笑,紧着回道,“奴才但凡能猜着一星半点的由头,也就告诉四爷您了,可是主子跟前规矩严,奴才当真不知道究竟是为着什么事儿。”
“哦,无妨,多谢了。”自顾问行年老退了差使之后,御前也就魏珠得用些,打前番得康熙严辞敲打过后,他自是在皇帝面前收敛了不少,但仗着身份颐指气使,背地里交通外人的事儿也没少干。胤禛知他素来同胤禟几个勾勾连连牵缠不清,自是不满于这等奴才,不过碍着面子也只得虚与委蛇个一二,今日也不过随口一问,并不指望能问着什么真章,是以听着魏珠所说,胤禛倒也并不在意,当下略一颔首算是应了。
二人就这么在路上走着,然也不知为什么,胤禛忽然莫名地悬起心来,不自觉脸色也带出些阴影,倒是魏珠少见胤禛对他这般礼遇,觑着胤禛面色,只当他是心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