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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听不明白,小弟哪一步行差踏错的,还请四哥教我。”胤禛心中暗恼,胤禩前日言语之中便一直在为董安国开脱,可是以为他胤禛真的不晓得董安国为何许人?
三年前于成龙解河道总督而就直隶,究其根底,还是因为靳辅。之前在靳辅与于成龙之争中,康熙最终偏向于成龙,靳辅被夺职闲居。然而,几年治河的教训,却让康熙终于认识到原来靳辅所议才是正道,正要复靳辅的职,却惊闻这位老臣因长时间的郁郁不得志已阖然仙逝了。靳辅的去世使得康熙颇为懊恼,内疚之余便有些迁怒于于成龙,便使其左迁为直隶巡抚。河督空缺时,董安国不过是工部侍郎,平素便是走大阿哥的门路,得知此讯,便央着大阿哥上了荐本。适逢大阿哥经两次随驾亲征,正是朝野之间名望最盛的时候,康熙对大阿哥的折子几乎是每本照准,董安国便一跃三级而为河督。而胤禩自六岁入上书房始,便由大阿哥之母惠妃抚养,与大阿哥一向亲厚。只是胤禩如此对待董安国,究竟是为了大阿哥还是为了他自己?
胤禛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道:“也罢,八弟自己权衡着便是。眼下于成龙已下了死令,凡水情危急敢退一步者,便用皇阿玛赐下的天子剑先斩后奏。沿河各府县大小官员都在抢修着河工,八弟若是不介意,与我一道堤上一行如何?”胤禩颔首道:“但凭四哥吩咐便是。”
御舟之内,康熙已是动了微怒,道:“朝廷穷十数年之功,所费甚巨,原以为能还世间一条太平清澄的黄水,可如今还是黄水泛滥,危及十几个州县。朕此次南巡,特意颁下旨意,官员毋庸接驾,当以政务民事为要,可张鹏翮、宋荦依旧停了衙,整天跟在朕身边,致使施世纶奏报无门,灾民无粮可济,朕身边无人了吗?要他们紧着侍候?”马齐、张玉书都跪伏在地,二人知道,康熙为了水情灾qing动了意气,此时发怒无非是宣泄而已。前些日子,张鹏翮、宋荦迎驾之时,康熙还十分欣喜,慰二人道:“尔等俱是朕身边老人,旁的人不来朕也不惜,你二人朕却是晓得,即便有旨意,也是必定会赶来伴驾。”而今不过几日,
张鹏翮、宋荦只怕就要吃个大排头。
马齐有心为那二人缓颊,踌躇了一发,才小心道:“皇上,奴才以为,施世纶之举虽莽撞,却还算妥当之策,且四阿哥、八阿哥俱留淮阴,可临机视赈济之事,治水又有于成龙坐镇,上下用命,当无大碍。张鹏翮、宋荦二人久为皇上守牧一方,平素还是用心的,旁的不说,前些年张鹏翮随靳辅治水,双手都长满了茧子。宋荦也是素有廉名……。”
康熙挥手打断了马齐,道:“人常道朕仁厚,朕观你才是真仁厚。不过短短几句话,那几人的好都让你说尽了。”顿了一下,康熙才悠悠道:“朕适才虽着恼,却更多恼的是朕躬自身。”听康熙如同罪己一般的说法,马齐、张玉书立刻叩首请罪,康熙命两人起身,道:“张、宋两人处分还是要的,身为封疆,水况灾情初始未能及时筹谋,着降一级留任,罚一年俸禄。至于施世纶,你怎么看?”
马齐私下里对施世纶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一年多之前,马齐奉旨查访修堤工程,康熙为示恩特意遣四名蓝翎侍卫扈从。这四名侍卫,出身不过旗下寻常官吏之家,平日又在外班当差,品轶不高,自然是被人吆来喝去的主儿。随马齐出外差,算半个钦差,自个儿便把自个儿当了人物。马齐到泰州,与河道会同办差,却并不住衙门,而是沿堤巡视,晚了便搭了帐子歇息。这四名侍卫原以为出差能吃香喝辣,顺手捞点好处,不想却是这种境遇,自然心中不忿,却不敢在马齐面前放肆,只能与河道上的兵丁一道厮混。河道兵丁不少本就是欺压良善的混混丘八,有了侍卫仗腰子,便少不得做下些骚扰地方的混帐事,被人告到了施世纶处,施世纶倒也毫不客气,直接下令一班府衙差役合着从城守营中借出的一哨兵拿了大棒子天天跟着,若是兵丁再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直接大棒子抡上去一顿臭揍。施世纶虽说明面上也算给马齐面子,出事只打河道兵,但马齐始终觉得心中有些别扭。
眼下康熙指名问到了自己,马齐拿定了主意,拱手道:“奴才以为施世纶有能臣之才,只是还需多加历练一二。奴才素闻施世纶于刑狱颇有见地,眼下湖南按察使需守制出缺,可否调其入湘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南巡(七)
康熙听了,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齐,道:“施世纶目下是四品,臬司却是正三品,这一荐若是成了,他便一升两级,你真算是大方。可朕听说,施世纶丝毫不买你这一品尚书的面子,可是当众给过你难堪呵。”马齐面上稍有些窘色,微微躬身道:“奴才是为国荐贤,不论私谊。再者,虽说施世纶棒打奴才的随从,那也是他职守所在,奴才焉能怪罪于他。”
康熙立起身来,兴奋地走了几步,道:“甚好!能说出这番话,足见你有宰相气度!马齐听封!”马齐一愣,犹豫着看了看旁边的张玉书,才撩起袍服跪了下去。康熙负手而立,道:“马齐自任户部尚书以来,不生事端,凡事推诚,从公料理,不独联知之,天下无不知者,非尸位素餐可比,特着马齐为武英殿大学士,仍视户部尚书事!”马齐既喜且惊,俯首叩道:“奴才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厚爱。”康熙笑道:“你侍候朕这些年,旁的不说,单是这份忠心,便对得起朕的赏赐!朕的身旁,臣子总说要效犬马之劳,可真正心中把朕这个主子放在里面的,你马齐就是一个。”
旁边张玉书听得心中一凛,康熙这句话像是极有深意,莫非朝中又起波澜?虽然心中思绪纷繁,张玉书却也不能在此刻煞风景,便对着已然谢过恩起身的马齐拱手一笑以为道喜。
康熙用手虚点着马齐道:“只是朕给了你恩典,却要驳了你荐施世纶的主意。”康熙望着多少有些愕然的马齐,接着道:“朕深知世纶,其人精通律令,廉洁奉公,但遇事太过偏执。升衙之时,若逢百姓与诸生讼,世纶必然偏袒百姓;若诸生与缙绅讼,世纶又势必偏袒诸生。故而民间曾有言称,世纶断案,不论有理无理,但看有钱无钱,有钱之人输于少钱之人,少钱之人输于无钱之人。然而,处事惟求得中,岂可如此偏执?如世纶者,委以刑狱之事,未必得当,授予钱谷之事,则更相宜。待施世纶办完放赈的差使,看看诸省可有布政使的缺儿,放他一任。历练的好了,将来也能是个辅弼良臣。”
马齐、张玉书连连称是。张玉书道:“皇上,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依臣拙见,此次江浙米贵少粮,除了水患,也系湖米几年不至之果。只是单凭施世纶截了漕粮,虽解近渴,却仍是有远忧。臣冒昧,可否请四阿哥、八阿哥坐淮阴而督湖广粮疏运江南?”
康熙略一思索,便道:“此言至为得当。当今凡事俱可缓图,惟吏治民生不可轻心。朕记得这两年湖广两省的晴雨表,从未报有水旱,因而湖广粮米不能疏运,非天灾,乃官吏之过。现任湖广总督李辉祖虽为人诚实,却不能将从前废弛有所整理。原任左都御史郭绣前为吴江县知县,居官甚善,百姓至今感颂,其人亦有胆量,无朋比.郭绣著补授湖广总督,令其即刻赴任。李辉祖调京以工部待郎用。至于四阿哥,不需留淮阴,待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传旨毕,令其赶赴苏州。八阿哥留淮阴视事便可。”
这时,李德全捧了一个细长的黄封匣子进来,悄然站在一旁,康熙见了,便对马齐、张玉书道:“你们下去办差罢,适才朕所说的,仔细拟了旨意,再到朕这里用印。”
两人这才辞了出去,张玉书出门之后便上下打量着马齐打趣道:“你我递牌子请见之时,见大司农面有红光,便知必有喜事。如今果不其然,马中堂,玉书何其有幸,当为首贺!今晚一顿水酒玉书是必然要叨扰的。”马齐忙摆手笑道:“素存兄真会开玩笑,马齐比起素存兄可是后进,甫入台阁而已,素存兄还得多多指教哪。”张玉书拱手让道:“指教不敢当。倒是接着要和中堂一起参详一番,今儿皇上的旨意该怎么拟。皇上此时起复郭琇,可见圣意决绝,湖广两省必是一番大震动。”马齐口中称是,心内却在狐疑,皇上此举到底有什么意味?眼巴巴夺了四阿哥的差使,却又将从未单独办差的八阿哥祭了出来,再添上一个不畏权贵的施世纶和一盐不进的郭琇,江南这摊事是越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