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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宗吾意识到,“独尊”两个字有必要改一改。
先说“独”字。李宗吾想,自己是讲授厚黑学的,门人弟子无数,原本是应该把衣钵传给他们,但自己还好好地活着要吃饭,钵是传不了的,眼见着天气热了,身上的狗皮袍子倒是可以脱给他们——独字去了犬旁,那不就是蜀字了吗?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们今天用的是简体字,李宗吾那时候用的是繁体字,独的繁体为“獨”。
然后再说“尊”字。李宗吾自认为门下高足弟子很多,用“物质不灭论”的观点来看,弟子的足高了,先生的足自然就短了,弟子的足高了一寸,先生的足就会短一寸——尊字少了寸字,那不就是酋吗?这里也补充一句,尊字的繁体和简体是一样的。
“蜀中之罪酋”可以说成是“蜀酋”;“蜀中之酋长”可以说成是“蜀酋”;“独尊”脱了狗皮袍子、短了一寸,也可以说成是“蜀酋”……思来想去,李宗吾干脆将自己笔名由“独尊”改成了“蜀酋”。
和主人无关
李宗吾有一个讲宋学的朋友,某天一看见李宗吾,就数落他不该讲厚黑学。李宗吾一向不和迂儒纠缠,听对方这样说,便打算告辞回家。却不想那位讲宋学的朋友越说越起劲儿,后来竟然带出训饬的口吻来了。
训饬是什么意思?训是居高临下地教导、教诲,饬,是强制整顿、告诫。但凡认得几个字的人,一提起这个词就会想起刻有《钦定训饬州县规条》、《康熙御制训饬士子文》的石碑。
大家彼此都是朋友,虽然持不同政见,但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何必要用这样的口吻说话?李宗吾气不过,有心想逗他玩儿,就说:“你自称孔子之徒,据我看来,只算是孔子之奴,够不上称孔子之徒。何以言之呢?你们讲宋学的人,神龛上供的是‘天地君亲师之位’。你既尊孔子为师,则师徒犹父子,也可说等于君臣。古云:‘事父母几谏。’又云:‘事君有犯而无隐。’你为什么不以事君父之礼事孔子?明知孔子的学说有许多地方对于现在不适用,不敢有所修正,直是谐臣媚子之所为,非孔子家奴而何?古今够得上称孔子之徒者,孟子一人而已,孔子曰:‘我战则克。’孟子则曰:‘善战者服上刑。’依孟子的说法,孔子是该处以枪毙的。孟子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又把管仲说得极不堪,曰:‘功烈如彼其卑也。’而《论语》上明明载,孔子曰:‘齐桓公正而不谲。’又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孟子的话,岂不显与孔子冲突吗?孔子修《春秋》,以尊周为主,称周王曰‘天王’。孟子游说诸侯,一则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再则曰:‘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未知置周王于何地,岂非孔教叛徒?而其自称,则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孟子对于孔子,是脱了奴性的,故可称之曰孔子之徒,汉宋诸儒,皆孔子之奴也。至于你嘛,满口程朱,对于宋儒,明知其有错误,不敢有所纠正,反曲为之庇,直是家奴之奴,称曰:‘孔子之奴’,犹未免过誉。”
这一番高谈阔论,自然把对方搞得面红耳赤、头大如斗,愤愤然拂袖而去。
就算这样,李宗吾还没玩儿够,自言自语、自得其乐地说:“阅者须知,世间主人的话好说,家奴的话不好说,家奴之奴,更难得说。中国纷纷不已者,孔子家奴为之也……达尔文家奴为之也,于主人何尤!”
用情景剧另解人的本性
关于人的本性,儒家自己也是有分歧的,或者说,也是在不断修正他们的观点的,比如,孔子拒绝谈这个问题,孟子旗帜鲜明地提出了“性善论”,荀子又针锋相对地提出了“性恶论”——不过因为荀子有韩非、李斯这样的弟子,偏离了“孔孟之道”,后世道学家们曾一再开除他的“儒籍”。
李宗吾在他的《厚黑经》里说:“盖欲学者于此,反求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诱之仁义,而充其本然之厚黑。”有一位读圣贤书的朋友看见了,以为他搞错了,便前来问他,孟子认为只要不断扩充人的“恻隐之心”、“羞恶之心”,就能恢复人的“良知”、“良能”,可见仁义才是人的本性,你怎么能把厚黑说成是人的本性?
李宗吾给他解释说,厚黑的说法没有错,反倒是你们的老先生孟子错了。孟子曾经说过,“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这句话究竟对不对?李宗吾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四幕情景剧——
场地:孟子家。
人物:李宗吾、孟子、孟子的夫人、孟子的孩子。
第一幕,李宗吾和孟子在院子里喝茶乘凉。孟子的夫人抱着小孩子喂饭,孩子的两只小手会做什么呢?抚慰母亲,表示自己很感激吗?肯定是没有的。这个时候,孟子夫人和任何一个能正常思维的母亲一样,都是在给孩子喂饭的同时,保证孩子的手不会抓到碗,以防他把碗扒拉到地上去,饭被倒掉不说,还有可能把碗打破。
第二幕,李宗吾和孟子继续在院子里喝茶乘凉。孟子的夫人手里拿了一块饼,怀里的小孩子看见了,伸手去抓。夫人不给他,衔在自己嘴里,小孩子看见了会做什么动作?把小手伸到母亲嘴边,抓过饼来往自己小嘴里塞。
第三幕,李宗吾和孟子还在院子里喝茶乘凉。小孩子在孟子的夫人怀里吃饼,看见一个大一些的男孩走过来,他又会做什么?主动叫哥哥,把手里的饼分给哥哥吃吗?当然没有,不仅不会,还伸出没有拿饼的手去打哥哥。
第四幕,镜头里只有在院子里喝茶乘凉的李宗吾和孟子。
李宗吾问孟子:“刚才的事情你看明白了没有?在这世界上任意找一个小孩,他们的举动都会是这样。”
孟子说:“然也。人之所不学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李宗吾笑道:“小孩伸手去夺母亲口里的饼、吃饼的时候打哥哥,都是不学而能、不虑而知,依你老先生的说法,都是良知良能。你老先生一向教人要把良知良能发扬光大,以此类推,官吏搜刮民脂民膏就是把他们小时候从母亲嘴里夺饼那种良知良能发扬光大;同事间尔虞我诈就是把小时候吃饼时打哥哥那种良知良能发扬光大。”
孟子又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李宗吾站起来就走,边走边说:“正是这样!正是这样!现在的伟人,小孩时的那种心理,丝毫没有失掉,可见中国闹到这么糟,完全是你老先生的信徒干的,不是我的信徒干的。”
与大儒们和解
从战国到西汉,荀子的影响力一直很大,东汉时候还被称为“亚圣”。唐代以后,荀子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仅比不上孟子,甚至连杨雄都不如。到了宋代,新生代大儒们开口仁义礼智信、闭口三纲五常,更不能容忍性恶论。就算是苏东坡,在其他方面与四川盆地之外的理学家不相为谋,但在对待荀子这个问题上,却还是难得地步调一致,把李斯的“功劳”全算到荀子头上,为荀子被归入“异端”敲下了最后一颗盖棺定论的大铁钉。
李宗吾是学四书五经长大的,对那些《宋元学案》、《明儒学案》了若指掌,很是为荀子鸣不平:就如同所有的大夫都是为了给人治病,提出性恶论原本也是为了改良人性,偏偏这世上的人讳疾忌医,荀子不过是指出了病人的顽疾所在,带了几个徒弟给病人针灸了一下,就有人跳出来说他破坏了行规。
李宗吾这样想,很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因为他和荀子一样,也是叫人把衣服脱了,赤条条地接受针灸。这种两千多年来独有的一针见血的医法,让李宗吾成为了李厚黑,继而又成了李疯子。
朋友见他满桌堆的都是《宋元学案》、《明儒学案》一类的书,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看这类书?”
李宗吾说:“我怎么不看这类书?相传某国有一井,汲饮者,立发狂。全国人皆饮此井之水,全国人皆狂。独有一人,自凿一井饮之,独不狂。全国人都说他得了狂病,捉他来,针之灸之,施以种种治疗,此人不胜其苦,只得自汲狂泉饮之。于是全国人都欢欣鼓舞,道:‘我们国中,从此无一狂人了。’我怕有人替我医疯疾,针之灸之,只好读宋明诸儒的书,自己治疗。”
讲厚黑的李宗吾打算与讲仁义的孔子和好,想来想去,想出一个折中的好法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