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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愚兄又要走了。帝星昏明难定,国运不可料知;异星似妖似神,华夏气数玄妙……个中玄机,你我二人都未尝参透啊!但是,看来陛下对你我二人已是颇为不满。哎!”袁天罡说道。
“愚弟也是无可奈何!……如此也罢,师兄先行离开关中吧!——师兄打算去哪里云游?”
“……兰州!”
一骑青衣暮云薄,李世民奔下终南山,绕着长安城走了大半个圈,在长安即将关闭大门时,从人烟稀少的延平门不声不响的进城。然后孤身一人牵着马走在里坊间的过道上,马蹄笃笃,心情反复。
翼国公府,到了。远远看到,十二面方天画戟立于勋门。
门可罗雀,杳无人烟。大门半闭半阖,内里寂静一片。
“吱吖”,李世门推门而入,门檐顶上洒下些许青砖灰土落到他的黑纱襆头之上。
“叔宝家中,如此开国功臣豪门大院,竟连琉璃瓦也没有盖么?”李世民不禁驻足观望,四下里还是他几年前来过时的样子,一点没有改变。不置楼台并无水榭,朴素简单之余,喷薄欲出的只有一股军武世家特有的雄浑与苍劲。
李世民,不禁触景伤情。
“叔宝,你跟随朕二十多年,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不说,还数次救朕于危难……”低声吟哦,李世民的声音已略带哽咽,“朕对不起你……你年迈多病,朕还让你抛头洒血劳师远征,最终还战死沙场尸骨未还……朕!……情无以堪哪!”
正当这时,内宅里屋快步跑来一名府役,边跑还在边擦着眼泪。乍一眼看到李世民,他并不认识。但看来人气度气宇不凡便知他绝非等闲,于是小心翼翼道:“尊驾何来?有何贵干?”
“吊唁翼国公。”李世民微笑着说,将马缰递与府役。
府役迟疑的接过马缰,忍不住问道:“敢问尊驾尊姓大名?小人也好回报府上迎接款待。家主亡于异土灵骸未归,只立下了衣冠灵位,因此……便也没有通知亲朋好友前来吊唁,家中也未备有款待。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尊敬海涵。”
“回报令主人,就说……是叔宝的故友,特来吊唁,不必款待。”李世民说道。
“如此……尊驾便请吧……”
跟着那名府役,李世民朝正宅大厅走去。
府里,的确没有挂孝披白大肆哀掉,只在中屋设了一个灵堂,灵枢黝黑苦孝素白,当先一个灵位上,摆着秦叔宝的灵牌,供着香龛和蜡烛。
李世民方才走到门口时,正在堂中围作一团泣不成声的秦家一家人,都惊住了。
“陛下!”
披麻戴孝的秦家两位嫡子秦通与秦斌,慌忙跪迎。伤心欲绝的秦母刘氏与霜儿,也挣扎着爬起,准备磕头。
且料,李世民却先于他们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秦叔宝的灵枢前,嘶声道:“叔宝!你慢走!——世民,送你来啦!”
“叭叭叭”,三个大响头!
“陛下,君不祭臣夫不祭妻,这可万万使不得啊!”秦家一家人都吓坏了,慌忙来扶。
“不许扶我!”李世民大声喝道,“这里不是朝堂,我今天也不是什么君王!我,只是来吊唁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个让我抱愧终生无以为偿的好兄弟!”
“叭叭叭”又是三个大响头。
秦家人,痛哭失声,回揖磕头。
李世民伏在地上,半晌没起来。秦家人,自然也不敢起身。
“叔宝啊,叔宝……勋门十二戟,大漠十八捷,这是你的功劳,也是大唐欠你的;豪门无彩瓦,家有英烈儿,这是你回报给朕的,也是朕欠你的……”李世民伏在地上,长声吟哦,声音颤抖——“今生今世,你让朕,拿什么来还?”
“拿什么来还!!!”
几近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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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勋门之戟,龙颜之怒
满堂寂静,唯留清风过堂拂动素灵白布的轻微细响。
“家主,请取孝布来。”李世民抬起头,轻声道。脸色紧绷,眼圈已是红了。
“陛下,这……先父在天之灵,岂愿见到陛下这样?臣等如果应允了,九泉之下也不敢去见先父啊!”秦通泪流满面,抱拳哽咽道。
李世民顿了一顿,爬起身来,自己将堂中一条白素“嗞啦”一声撕破,缚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叔宝与我,亲如兄弟。兄亡而弟孝,合当适宜。”李世民拿起祭香走上前,恭恭敬敬的作了揖敬上了香,轻声道,“更何况,叔宝乃开唐之良勋、社稷之烈士。他的葬礼,应当是国丧!朕,要为他废朝十日、举国同祭,满朝文武,皆来吊唁!”
“陛下……”秦通铁打般的一个大汉,已是泣不成声不知作何言语。
李世民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肩膀,说道:“秦通,朕知道叔宝一向沉敛朴素不肆铺张。此时此刻,朕更加理解你们为何没有公开为叔宝发丧。你们是怕让朝廷上的那些人为难,对不对?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该来吊唁,还是不该来,对不对?”
秦通沉默不语,别过脸去偷偷抹了一把泪。
“时风日下……朕的责任!”李世民重叹一声,说道,“许多人,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利益与前途,而忘了忠义与廉耻。叔宝一生,何等的慷慨大义正直无私,临到最后以身殉国了居然无人主动登门吊唁——这还是贞观大唐,还是朕的那个天下么!!!”
龙吟怒吼。
秦家人看到,皇帝今天俨然是动了真怒。他双眼通红脸皮紧绷,拳头拽起身体也在轻微的发抖。看向秦叔宝灵位时的眼神,却是颇多悲痛与悔恨。
“叔宝……你英雄一世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朕一向敬你,服你。现在,谁都可以误解你、回避你甚至诬蔑你,唯独朕,没有这个资格。”李世民凝视着秦叔宝的灵位,颤抖着伸出手在它上面轻轻的抚摩,低声道,“朕知道你为何要抗旨起兵连战十八阵,千里奔袭收复高昌;朕更加知道,你为何只身入虎穴,慷慨激昂舍生取义……身为君王,能有你这样的臣子,大幸;身为男人,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大痛!”
秦家人听到李世民说这样的话,伤感之余,也有些迷茫。他们自然不太明白,秦叔宝慷慨就义的诸多深层用意。
正在这时,秦府虚掩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门口传来歇斯底里的大哭之声,两名大汉和一名青年跑了进来。
众人惊讶的朝外一看,那两个大汉好不醒目,一个有虬髯板结漆黑如炭,一个虎背熊腰壮如铁塔。
不是尉迟恭与程知节,还是何人?
这二人一踏进秦府大院,就无法遏止的放声痛哭,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名青年也是面带忧戚沉默无语。
“秦二哥!我的秦二哥啊!!!”
两位大汉大哭大叫的冲进门来,都没注意李世民在场也没顾得上理会秦家人,双双趴到了灵枢前,死命的磕头,号淘大哭。
那名青年也跟着走了进来,双膝跪下,一声不吭的跟着磕头。
秦家人连忙扶礼,二人却是不肯起身,只顾捶胸顿足的大哭。
李世民走了上去,摆摆手唤开秦通等人,在他二人身边蹲下,说道:“敬德,知节,你二人不在远任州县忠于职守,私自跑到长安来,该当何罪?”
尉迟恭与程知节这才回神,一起仰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陛下!”
“是朕。”李世民看着他们。
尉迟恭死盯着李世民看,怔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尔后一咬牙,说道:“陛下,你就是要治我的罪、砍我的头,也待我祭完秦二哥再说!”
“陛下,叔宝归天,咬金岂能独活?”程知节泪流满面,看着李世民他抱拳拜道,“微臣与叔宝虽非一母同胞,但更胜骨肉!早在三十多年前,微臣与他便立下盟誓同生共死!如今叔宝殁于仇敌之手,咬金……咬金!”
程知节,已是泣不成声。
李世民拍了拍他抱拳的双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
“朕,不过是离得近些,比你们先来一步罢了!”
尉迟恭与程知节,顿时泪如雨下,连连磕头。
“叔宝是你们的好兄弟,也是朕的好兄弟。”李世民拍他二人的肩膀,问他们身后那跟着的后生是什么人。
尉迟恭答说,这是李勣之子李震。李勣听闻叔宝殉国本待亲来吊唁,只因身在边关兼负重任不得前来,因此差他代父前来。
“李勣……虽喜怒不形于色,但,真乃义气豪杰!”
半个时辰之后。
李世民与尉迟恭、程知节从灵堂走出来,劝回了相送的秦家家人,一并走到了大门口。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到,勋门十二戟。
久久凝视。
“轰隆隆——”乌云滚滚,雷雨将至。
“敬德,知节——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