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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边一家饭馆吃过中饭,买了一些路上吃的食物,我们进入候车室。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候车室里人群涌动起来,李茹薏说火车已经到站,我们准备上车。
我们随着拥挤的人潮慢慢向前移动。出了候车室,人群犹如一匹匹脱缰的野马,突然往前面狂奔而去,像是逃难一般,风声鹤唳,兵荒马乱,我还以为敌人的铁蹄就要踏在我们身上。在这种混乱不堪的场合,一不留神就会走散,我只得紧紧跟在李茹薏身后。我突然发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自己竟是如此软弱无助,如此孤立无援,就像一个懵懂的小孩,蓦然闯进一座巨大的迷宫,面对未知未卜的一切,忐忑不安,手足无措。
火车像一条巨龙卧在路上,我们费尽力气挤了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人声嘈杂,混杂着各种气味,有些人对我的长发似乎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两天后,火车到达北京。随着人群涌出车站,看到外面人山人海,每个人背负着自己的行李和心事匆匆赶路,满脸焦虑和疲惫,眼神空洞而迷惘。远处一座座高楼大厦岿然屹立,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显得雍容而冷峻,富丽而落寞。
我们在火车站分别,各自回家,我跟随李茹薏去往她家。在路上,我问她,你们会为我保密吗?
我们已经拉勾约定,绝不出卖你。
你会把我的情况告诉令尊和令堂吗?
不会。
你如何向他们说呢?
我不能出卖朋友,只好对他们撒谎,就当是白色谎言吧。我就说你是学校里组织的中外青年交流团的外国朋友,正在参加一个“进中国家庭,学中国文化”的联谊活动。
到了家门口,李茹薏敲了敲门。她的母亲打开门,看到女儿回来了,格外高兴,一把抱住她。然后,李茹薏把我介绍给她,我在一旁微笑着,掩饰着心里的紧张。李母很和蔼,招呼我到客厅里坐下,便又是水果又是茶点地忙开了。
我坐在一张软绵绵的椅子上,打量着这个一千六百余年后的家庭。房间里的一切摆设对我来说都异常新奇,雪白的墙壁,巨大的玻璃,精美的灯饰,各种像匣子一样的物什错落有致地分布于四周,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它们的功用来。
不久,李茹薏的父亲回来了,我们围坐在一张桌子边准备吃晚饭。我看到桌上的筷箸还是一千六百余年前的式样,不禁让我感到难得的亲切和慰藉,没想到多少精巧雅致的物什在千余年的历史风雨中,被冲刷得无影无踪,唯有这两根简陋的细长竹棍儿却一直留在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当中。
李父李母对我很热情,不停往我碗里夹菜,我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合,便在心里老担心自己是否会失礼,于是弄得自己很紧张,额上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李茹薏在一旁看着我的窘迫样,偷偷地乐。
吃过晚饭后,他们为我腾出一间卧室来,并安排好我以后的饮食起居。李茹薏又耐心地教会了我许多生活常识,比如,刷牙的方法,系鞋带的方法,削水果的方法,看电视的方法,听音乐的方法,使用抽水马桶的方法……
十.茹薏作伴
安顿下来后,茹薏对我说,她刚初中毕业,现在正值放暑假,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内教会我汉语和其他文化知识,争取下个学期开学时一起进入高一学习。我问她已经学习了几年时间,她说小学六年加上初中三年,一共是九年。
我惊愕地说,你九年的时间学到的内容要我在不要两个月的时间里学会,莫非你真把我当活神仙了,还是你高估了自己的传授能力?
她说,其实初中以前的内容很简单,完全没有必要学习九年,三年的时间足矣。
可是我连三个月的时间也没有啊。
我们全力以赴,我会把我所有的学习方法和学习经验传授于你。再说,到时候也不是要你正式就读高一,而是让你先跟班旁听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完成知识的储备,当你的知识基础完全打牢以后,才正式转为高中生。
那我们试试吧。
从那以后,除了睡觉和上厕所的时间以外,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呆在一起。她首先教我怎样握钢笔写字。然后从最简单的拼音开始,到识字、词语,再到成语、句子,最后是章节、文法,每天教我学习汉语。
在她的诲人不倦和我的勤奋好学下,我的汉语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经过一个多月的不懈努力,我对于日常的基本对话已经没有什么障碍,偶尔还会用上一两个成语修辞一下,虽然有时候用的不是很贴切。
相比于汉语,我的其他功课就进步得没有这么快了,尤其是思想政治,我不知道是由于自己思维僵化还是课本内容教条,往往费了半天时间也弄不明白一个政治概念,在做名词解释题时总是离题万里,千里马也拉不回。起初,我以为是我愚弄了课本,后来才发现是课本愚弄了我。
我对茹薏说,我不喜欢思想政治课。
她说,不喜欢归不喜欢,要想顺利进入高中,必须学好这门课。而且,如果以后要继续深造,必须一直学好政治,直到读大学,读硕士,读博士。
政治课有这么重要吗?
对,相当重要。
也就是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起,政治将陪伴我的一生,我将在政治的温暖羽翼下一步一步走向坟墓。
可以这么说。
我晕!
哈哈,不错,这个字也会用了。茹薏笑着说,不知是在赞美我,还是在安慰我。
对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尤其是历史、地理,我特别感兴趣。虽然由于我的基础差,学得很慢,但我却表现出很高的热忱,孜孜不倦近乎贪婪地学习。
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茹薏因为即将进入高中阶段学习,便一天比一天兴奋,偶尔去街市上买一些新学期的用品,每种用品都买两个一模一样的,一个是她的,一个是给我的。于是,我便拥有了一个红色的书包,一个红色的笔袋,一支红色的钢笔,一块红色的橡皮,还有一双红色的袜子。
为了避免收到一条红色的裙子,我只得郑重地跟她谈一回。我说,按照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初中二年级生物教材下册的有关内容,你看我除了一头长发以外,还有哪里具有女性第二性征?
她愣了一下,然后一边上下仔细打量我,一边说道,嗯,我看看,喉结突出,胡子拉碴,典型的男性第二性征,说话的声音雄浑洪亮,也不像女性第二性征,虽说长发飘飘,但难掩其街头艺术家的风采,也没有**、曲线袅袅的迹象,据目光所及的范围内观察,此物为一年幼的雄性动物,鉴定完毕。
别贫了,你给我买的东西怎么都是红色的啊?
红色是我的幸运色。
那是女孩的颜色,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喜欢蓝色。
忧郁的蓝色?
深沉、高贵、优雅的蓝色。我说道。
那好,我给你换蓝色的。
终于,我的学习用品全换上了蓝色系列,蓝色的书包,蓝色的笔袋,蓝色的钢笔,蓝色的橡皮,另外还有蓝色的袜子,蓝色的运动鞋,蓝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
我一直喜欢蓝色,喜欢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海洋,蓝色的湖水。蓝色,是一种忧郁却深沉,孤独却高贵,寂寞却优雅的颜色。在我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总是怔怔地仰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一抹蓝色穿过亿万的距离,落进我睁大的眼睛,给我带来许多慰藉。我看着飞鸟越过天空,便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一只离群孤飞的鸟,在高远得望不到边的时空里顽强而执着地飞行。
一天,茹薏从外面回来,连忙把门关上,对我说,公安部和国家安全部正在全国范围里悬赏通缉你。说完,把一份报纸塞到我的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接过报纸,看到头版头条是一则关于我的“悬赏公告”,我的相片显得特别醒目。“悬赏公告”全文如下:
男,姓名不详,约十六七岁,操古佉卢文,身高一米七六左右,体型偏瘦,长发及腰,逃走时身穿古盔甲战袍,足蹬羊皮靴。此人涉嫌犯有重大盗窃文物罪。
现悬赏十万元人民币全国通缉此嫌疑犯。有迹象表明此嫌疑犯极有可能已经潜入北京市,如有知其下落者,请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