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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有”吧!她心里有声音在悄然地喊。
可是电话那边,却迟迟只有不详的电流杂音在流蹿。
过了一会,才终于传来她丈夫平板的声音:“佩妍,我不想骗你。既然你要问,我也只能告诉你,那个孩子是个很固执的人。”
心猛然狂跳起来,林夫人窈窕的身体僵硬了。
丈夫在说什么?固执?……固执到整整一个月,依然没有让联邦的军情四处满意吗?!头脑一阵眩晕,她有点踉跄,慌忙扶住了身边的书桌。
那上面,澈苏用过的电脑依旧摆在上面,已经落了细细的灰尘。
“你的意思是说,他、他……”
“佩妍,忘记他吧。”谢詹将军淡淡道,他完全可以想象妻子受到的冲击,她是那样一个心软的女人,“那人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帝国人,你阴差阳错地遇见了他,已经是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了。”
“可是阿詹,我已经遇见他了!”忽然忍不住激动,一向温柔似水的女人口气变得激烈,“他不过是一个孩子,他的家乡也有父亲在等他回去!他怎么受得了你们军情四处那些恐怖的手段!”
“佩妍!”谢詹将军忍耐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以军方最高将领的身份,因为你的求情,而改变军方的决定吗?”
林夫人闭上了眼,终于有泪水悄悄渗出眼角:“抱歉,是我一时激动了。我只是……只是忽然想起我们的那个孩子,假如……他没有夭折的话,恰好也和这个孩子差不多大。”
是的,也会有着黑色的头发,有着这么漂亮如潭水的黑色眼睛啊。
捂上了嘴,忽然悲痛萦心,她的眼泪飞涌而出,飞快挂断了电话。
面无表情地坐在前线指挥部的冰冷长椅上,谢詹将军缓缓抬手,拨通了另外一条专线。
一个多月了,他从没主动询问过进展,因为既然这条线一直沉寂,那就代表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并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今天,他忽然有点焦躁,觉得有点等不下去了。
“谢将军?”明显是通信质量稍差的手机讯号,原碧海微带诧异的声音及时响起来,“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深深吸了口气,联邦实权最高的将军开口询问,“我只是想知道,你负责的那件事,到底有没有进展?”
“报告长官,没有什么进展。”忠实地汇报着,原碧海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既没有什么羞愧,也没有什么焦躁。
“可是我记得你当初说,你估计最多十天。”谢詹将军的声音冷且硬,“现在你们军情四处的专业素养在哪里?你的能力又在哪里?”
电话那边一阵沉寂。
原碧海几乎是诧异地皱起眉来。虽然接受上级的斥责是一种在他接受范围内的事,可这不是谢詹将军的作风。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冷静地回答:“报告将军,我也没有想到这个战俘的反应这么奇怪。——我承认错估了状况,也承认低估了帝国低等贱民被洗脑的程度。”
“我不管你的想法。我只想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这个俘虏早一天吐出我们要的东西,前线的联邦士兵就会少死很多人!”谢詹将军恼火而焦躁地斥责着,“你真的确定你有把全部心力放在这件事上?我说过,叫你暂时放下一切事物,专心这一件。”
“将军阁下,实际上,我现在就在审讯室。”原碧海的声音淡淡的,显然并没有被这军方最高将领的不满吓倒,“您要不要亲耳听一下,我的工作方式?”
“……”无言地皱起眉,谢詹将军脸色有点难看。他完全没有兴趣去倾听这种细节,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而已!
似乎是被他的不满激到,原碧海的语气居然有点细微的讥诮:“我在这件审讯室里每天要呆四到五个小时,——”看了看身边银灰色的专用刑讯台上那个微微抽搐的身影,他接着道,“而这个帝国的俘虏每天要在这里呆上十几个钟头,将军阁下您真的一分钟也不想听吗?”
……
没有听到挂断的声音,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哼,轻轻地把手中开着的电话放在了身边的刑讯台上。
冰冷的银白色,宽大如手术台的长桌。四角上软质的可调节合金铐。
没有常人想象中那种鲜血淋漓,没有层层锁链捆绑吊起,这间密室里唯一的犯人,穿着类似于全身束缚衣的特制囚服,四肢被稳妥桎梏在四个角落里。
刑讯台边,有几台闪着各式信号灯的奇怪仪器,颇像是病房里的诊疗仪器。乍看上去,这间军情四处隐秘至极的审讯室,倒更像一个干净的病房。
——只有一个被严密看管的精神病人的病房。
俯下身去,原碧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刑讯台上那个消瘦的人影。
比起一个月前抓到时,眼前的少年似乎变了很多。原本显得圆润的脸颊早已瘦削下去,尖尖的下巴更加像一把小小的锥子,眼圈下面青色的血管异常明显,黑色的头发很长,凌乱地散落在脑后,消失了以往润泽的黑亮。
盯着那一动不动的人影,原碧海恍然响起了那辆囚车上他听过的那句话。
“我不会说的。……你们死心吧。”像是为自己打气,像是小孩子执拗的赌气。
他从没把那句话当真,可现在整整一个月过去,他却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还是错估了很多东西。
微微偏头,他向着刑讯台前两名下属示意:“再来一次。”
顿了顿,一名军服笔挺的年轻军人无言地拿起手边的针管,默不作声地,拍了拍刑讯台上那具身体的左臂,密密麻麻的针孔中,他注射了一管微量的透明液体进去。
一模一样的事情做过太多次,他的手法已经很熟练精准。放下针管,他无言地拉了拉衣领,有点焦躁似的。
安静地等待着药效发作,原碧海敏锐的目光看着那名手下:“很热?”
“啊,不。”那名年轻下属勉强地摇摇头,“冷气开得这么足,其实有点冷。”
银色宽台边的一台仪器一直亮着,另一边,一位中年刑讯员默然盯着上面的计时器,调整了几个按钮,取下了一根连着电线的细针。
掀起那个看似昏睡的少年身上的上身衣襟,他找到了某处,慢慢地将那根细针插了进去。
手法稳,针又细。浅乌的长针尾部拖着如同毒蛇的电线,慢慢深入胸腔,并没有带出什么汹涌的血迹。
看着在这针扎下毫无反应的那个帝国少年,原碧海轻轻俯身下去。
“我知道你清醒着。”他平静地低语,凑近了他的耳朵,也凑近了放在刑讯台上的手机,“马上要通电了,你应该很熟悉这个步骤。”
没有忽略那少年眼睫的微微一颤,原碧海补充了一句:“今天还早……我们会试试看,再加大一点电流。你确定可以忍受的话,就试试看。”
紧闭的眼睫颤动地更加厉害,不知是害怕地不敢睁眼,还是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总之刑讯台上的那个少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啪嗒”一声轻微的按键声,刑讯台边微弱的仪器表盘上,有几个古怪的指示灯开始跳动。
端坐在费舍星的前线指挥部中,谢詹将军脸色冷峻握着话筒。
听着里面极难察觉的某些微小声音,他忍耐地听了足足十多分钟,才终于控制不住不快,忽然开口:“原碧海。”
很快,对面的手机被拿了起来,原碧海犹若无事的声音响起:“在。”
“你要我听什么?黑白无声电影?”
“谢将军,我以为你想知道现场的情形。怎么,您没听到什么吗?”军情四处的冷血主管口气淡淡的。
“我只听到一片寂静。“谢詹将军冷冷道,“别告诉我,你们的刑讯就是这么和风细雨。”
“将军,一定是信号不太好。”原碧海的声音有点奇异,“请允许我解说一下。在现场,我们都可以听见犯人磨牙的细碎声音,还有电探针在人体胸隔膜里的颤动声。还有,束缚带被犯人绷得太紧,应该也发出了很大的摩擦。”
“……”无言地听着,良久以后,威严的联邦名将讶然不信地问了一句,“他一点点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那个帝国俘虏,骨头硬到了这样惊悚的地步?
“怎么可能呢?”原碧海的语气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总之有些别的情绪,“早在刑讯开始的第叁天,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完全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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