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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今年的退伍士兵只要选择去开荒,就会有很多一次姓发放的退伍金,但大部分商家卖给他们的商品却要比卖给普通人的便宜。
安逸臣在这个铁匠铺里认真地挑选着镰刀,匡太平见状提醒他说:“不是说已经给我们运去镰刀了吗?到了地方就可以凭退役证领取。”
“谁知道是不是真有?再说官府运去的是不是好刀?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买一把带去也不沉。”安逸臣嘴上回答的同时,还在认真地端详着手中的那把刀。
“说得对呀,咱们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刀。”老板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他笑眯眯地夸了一会儿自己的货物,然后跑回后面转了一圈,拿了两张纸张出来:“看!我认购的一千元国债。”
匡太平和安逸臣同时抬起头,看了看那张债券。
“多谢,我今天领到的安家费里有一千就是老板借给我的。您借给我钱,让我买您的东西啊。”安逸臣说完,又道了一声谢。现在对债券的宣传铺天盖地,退伍士兵们对购买债券的人也心存感激——宣传工作让邓名私下里有些不满,因为境内认购债券的热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本来是想把绝大部分风险转嫁给渝城、武昌、南昌和南京的。
“你们以后不是会纳税、会还给我的嘛。”年轻的铁匠大度地摆摆手,士兵的道谢让他更开心了:“反正存到哪里不是存?藏到铺地下,还怕被老鼠咬了呢。再说……”老板眼睛笑得弯弯起来:“按说该道谢的是我啊,你们从浙江回来,我就娶媳妇了,是个浙江姑娘呢。所以你们在我这买东西,我只收个碳钱、料钱。”
相比官府的宣传,几年来战争的红利让士兵在川西人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老百姓都深知正是帝'***'队的奋战,才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好。而持续的退伍更让士兵返回到社会中,现在很少有人还认为当兵是件见不得人的事。相反,越来越多的人把服役看成向帝国政斧缴纳的一种税:为期两年的血税。
离开这个铁匠铺后,两个士兵又继续沿着春熙路向前走。马行门口也是一伙伙的退伍士兵,大都正在议论他们到底该买骡子、毛驴,还是狠狠心买一匹好马带走。从马行前面走过时,匡太平听到两个退伍士兵在热烈地讨论着:“我们合买一匹马吧,等到了绵竹,一天归你用、一天归我用……”
该买的东西基本都买得差不多了,匡太平和安逸臣各自拖着他们的大包袱来到了春熙路的末端,这里聚集着大批的人,几乎都是刚刚退役的士兵和他们的家人。
“三个人一辆大车,十辆车编一队。”一个身穿黑军服的军人站在高处大喊着。这些车辆和拉车的牲口都是成都供应给退伍士兵的,不过到了地方后,他们需要把车辆还给官吏,并从官吏的手中领取先期运到的种子、农具、帐篷等物品。
“你们的退伍证。”见到安逸臣和匡太平走近后,一个维持秩序的黑衣士兵走上来,对着两人道。
两个士兵都从怀里掏出了证明文书,黑衣军人先接过安逸臣那份匆匆看了一眼。
“去绵竹的,”黑衣人一把将安逸臣拉进了警戒线,把退伍证塞回了他的手里:“拿好了,到绵竹还要凭这个证领家什。”
在黑衣军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匡太平也把自己的那张退伍证递了上去。这些黑衣军人的军服和保国公近卫的军服很相似,不过领章不同,他们是刚刚结束训练,第一批成立的宪兵部队,从两天前开始工作,安置移民是这支部队执行的第一个任务。
“去江油的。”宪兵把匡太平也拽进了圈内,然后给他们指了一下,喊道:“向前走,绵竹人去找你那个亭的车队。去江油的,去最靠北的那些车那边,有专门的安排。”
“绵竹七亭,是去绵竹七亭吗?有去绵竹七亭的吗?”安逸臣边走边问,他遇到或多或少的一队队人群,每次安逸臣发问的时候,那些陌生的脸就一起冲他望过来,但听到后面就纷纷摇头:
“不是。”
“我们是五亭。”
“我们在等三亭的人。”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安逸臣已经把问话缩减为两个字:“七亭?七亭?”
“七亭?!”侧前方突然炸开一声雷鸣般的响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一群人中跳了出来,伸手拦住了安逸臣:“你说你是去七亭的?”
“是。”
“太好了!”大汉一把拉住安逸臣的手臂,转身冲着后面的一群人嚷起来,那都是他刚刚结识的伙伴:“又来了一个去七亭的!”
“我们的人齐了。宪兵!宪兵!”欢呼过后,这一大群安逸臣未来的邻居们齐声喊起来。安逸臣赶紧往周围打量一下,其中大都是和安逸臣一样身强力壮的汉子,但也有几个妇女,有一个妇女还抱着个孩子。
“人齐了吗?”不远处一个黑衣士兵听到喊声跑过来,飞快地数了一遍人头,点点头:“没错。”
“都是去七亭的啊?”在车队出发前,宪兵进行最后一次确认:“绵竹那里的亭可比都府这里大得多,离得远着呐,中间也没有路,千万别弄错了。看好了自己的退伍信,确实都是去七亭的,对吧?”
宪兵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众人逐个点头后,用力一挥手,命令车队出发:“走吧!”
“再见了,弟兄!”安逸臣冲着匡太平拼命地挥手。
“后会有期!”匡太平也大喊着道别,目送战友的身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离开成都后,安逸臣坐在颠簸的驴车上,一直回头望着成都。另一个同伴也抱着手臂和安逸臣一起回头望。良久,同伴轻声问安逸臣:“你那弟兄是三百五十亩?”
“嗯。”安逸臣点点头。
为数不多的人挺身前往江油,匡太平是其中之一,他们都得到了“三百五十亩”这样一个绰号。
第五十一节 梦想(中)
匡太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军队后,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切断了社会联系,一起退伍的战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各奔东西,今天,最后一个熟识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安逸臣也分手了。
前去绵竹的退伍士兵们还在互相招呼着,匡太平缓过神来,弯下腰,又拾起他那鼓囔囔的大包袱扛上了肩,拔足向宪兵早先指给他的地方走去。这时匡太平突然有一丝后悔,怀疑自己选择去江油附近定居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和大部分退伍的同伴一样选择绵竹的话,那刚才他就可以和战友一起乘车离开了。
缓步走到兵站的尽头,又是一个黑衣宪兵迎接上来,上下打量了匡太平一遍:“去江油那边的吗?”
“是的。”匡太平点点头,把包袱又一次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姓名,军衔。”宪兵一边伸出手要退伍证明,一边询问道。
“匡太平,中士,长官。”匡太平大声答道,既然退伍了,那对面的宪兵军衔再低也比自己高了吧?
“不敢当,要是你没退役,我该喊你官长的。”宪兵答道。他把身份证明仔细地核对了一遍,在把它还给匡太平的时候还立正敬礼,向这个退伍的常备军士官奉上他的私人尊敬:“官长。”
江油属于龙安府,距离它不远的梓潼就已经属于保宁府的地界。江油与川北重镇保宁、广元类似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它到这两地的距离比到成都还要近得多。现在龙安府已经完全废弃了,全府都见不到人类活动的迹象,恢复对此地的控制不仅可以为成都府预警,还可以成为将来明军的进攻桥头堡,方便川西明军出剑阁,攻击广元、保宁,彻底切断嘉陵江航运——早在第一次渝城会战时,邓名就曾经这么吓唬李国英。但那时双方都知道明军如果真进行这样的行动,将会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进攻;不过等明军在江油有了居民后,对嘉陵江的威胁就不再是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了,而且明军进攻的时间也能大大延长,即使失败也不用担心退路。
因为江油如此重要而环境又是这样的恶劣,所以志愿去江油的退伍兵为数不多,在一万多个退伍士兵中有近七千人接受了补偿协议,但只有三百人选择了江油,差不多是这批退伍兵中最胆大、技艺过人的一类。对于这些志愿去江油的人,帝国政斧还进行了再三的审核,最后拒绝了其中一百余人的申请,婉言劝说他们选择更靠近成都的地区定居。
而匡太平就属于通过考核的一百九十余个人之一,他们将成为帝国向龙安、保宁地区的第一批移民——最开始都府还有人主张先在江油驻军,然后再视情况安置移民,但邓名不同意这个步骤。即使是一支小部队,孤悬在龙安、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