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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人的探子距离我们这么近吗?”
清军的前锋已经越过了角屿,就是达素的旗舰距离那烽火升起的地方也不算远,看到这突然从身侧冲天而起的烽火后,施琅漫不经心地下达了命令:“派两艘船过去,把岛上的贼人都抓来,记住,要抓活的!”
清军的舰队继续向前行驶,暂时无事可做的施琅、黄梧二人就依在船舷边,看着角屿那边的动静,很快就有两艘清军船只停靠在了角屿旁边,放下了大批的小船,二人可以看到大批绿营士兵乘着小船抵达岸边,然后跳上岸,朝着烽火所在的地方奔去。
在清军士兵跑上岛屿的时候,上面的烽火还在断断续续地升起,显然明军哨探还在努力地汇报着敌情。
“手脚真够慢的。”施琅和黄梧都对郑成功的烽火旗号非常熟悉,角屿上明军的信号对他们来说毫无秘密可言,他们二人眼睁睁地看着明军通过烽火把泉州舰队的航速、阵型都一一汇报给了后方。
旗舰越过角屿后不久,一条清军的快船从侧后赶来,在达素的旗舰旁停靠稳定后,清军从上面押过来四个五花大绑的明军士兵。一身血污的晁樾也在其中,他刚才奋力地保护着那堆篝火,尽可能地延长它向后方发出信号的时间。
听说抓到了个明军的探子,达素走上甲板,坐在正中亲自审问,施琅和黄梧站在征南大将军的两侧。
“你……本将好像认识你。”施琅指了一下为首的晁樾,因为闽军中的读书人不多,所以施琅对此人有点印象,但却不是很清晰,连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施贼!”晁樾大骂了一声,愤怒的吼声和口中的血沫一起喷了出来。
“施狗贼!”其他三个被俘的明军,也使出全身的力气,和晁樾一起痛骂了起来。
无论清军询问他们什么,这是个人都不做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痛骂施琅和黄梧。
黄梧被骂的恼羞成怒,一挥手就要卫兵把这四个明军俘虏拖下去处死,但施琅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留着有什么用,他们什么也不肯说!”黄梧生气的说道。
“本将记得你好像是个读书人把?”施琅对晁樾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读书人?他会是读书人吗?”黄梧惊讶地问道,指着魁梧有力、满脸杀气的晁樾发出了一声吃惊的叫声。
“没错,他是读书人,我想起来了。”施琅又问晁樾道:“你叫什么?”
见晁樾不回答,施琅进一步劝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位,求贤若渴,郑逆有眼无珠,让你一个读书人上阵拼杀,你又何苦为他卖命。天子治理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你们这些读书人辅佐啊。”
“我只是一个童生,连秀才都没有考上。”沉默了片刻后,晁樾终于承认了自己曾经有过的身份。
“那也是读书人啊。”施琅一看劝降有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一次问道:“先生姓甚名谁?为何不投效朝廷?”
见晁樾又一次陷入沉默,黄梧也在边上帮腔:“先生为何连名字都不肯吐露,可不要痴迷不悟,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啊。先生爱是读书人,将来前程远大,说不定还能辅佐圣君,在青史上留下美名啊。”
“我顶天立地,怎么叫死的不明不白。”晁樾刚才没有说话,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在琢磨如何发出最后的吼声,黄梧的话让他一下在理清了思路:“我追随延平郡王,保护天子,讨伐虏丑,乃堂堂大丈夫所为,怎么不明不白了?怎么可能会不明不白?即使名字不为人所知,曰后青史之上,讲到延平郡王、张尚书率领将士中兴大明、驱逐鞑虏,我岂不在那‘将士’二字之中?便是名士大臣,也会对我等心存敬仰,便是三岁孩童,也会以我等为榜样。如此死又何惧?”
“哈哈,美名,我早已经有了。”晁樾说得兴起,哈哈大笑数声:“你们二贼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施琅、黄梧,你们认贼作父、帅兽食人。将来书上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名字,不过和我不同,你们注定要留一个千载骂名,将来人们提起施琅、黄梧这两个名字时,只怕人人都要吐上一口唾沫,骂一声男盗女娼!”
施琅脸上色变,喝令把晁樾他们拖下去,凌迟处死。
“慢!”一直没有出声的达素,突然发话了:“给这位不吐露姓名的壮士一杯酒,嗯,还有那三位壮士,也都是一样。”
“大帅!”施琅以为达素要放过这是个明军,着急地叫起来。
“本将奉旨讨贼,不降即诛!”达素冷冷地说道:“不过我们满洲人最重勇士,这样的好汉,给一个痛快吧,临行前这杯酒也是我敬给他们的。”
“大帅果然英雄豪迈。”听达素这么说,施琅和黄梧宽心下来,又一起奉承道:“这几个贼人能够遇到大帅,也是他们的幸运了。”
“不错,那郑成功果然不会用人,这样的壮士用作哨探,驱役如奴仆。”达素呵呵笑着,对施琅和黄梧说评价道:“你们二人他倒是一个委托为副将,一个任命为海澄镇守。就凭他这眼光,如何能与官兵争锋?”
见黄梧脸色有点难看,达素装出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哎呀,本将说得好像有点不中听啊,莫怪、莫怪,我们满洲人说话就是直,不懂你们汉人那种弯弯绕的东西。”
“大帅说的没错,郑逆就是不懂得尊重英雄豪杰,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施琅连忙回答道:“大帅坦率豪迈,对末将们推心置腹,末将们感动不已,哪里会觉得不中听呢?”
黄梧也挤出笑容,连连点头:“大帅高瞻远瞩,与郑逆一比高下立见,更是真知灼见,一语中的,末将真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啊。”
奉承的时候,几个清兵取来酒杯,端到晁樾他们的嘴边,晁樾也不推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步走向船舷边,头也不回地喝道:“施贼、黄贼,你们这给鞑子当狗的滋味,还真是不错啊。”
两人去船边监刑的时候,达素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满洲卫士说道:“也幸好这种狗够多,不然这万里江山,还真是不容易打下啊。不过我是看够了这两个家伙了,郑成功旦夕覆灭,下面我也该回江南了,换几条狗打交道了。”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下辈子老子还是要跟着大王,杀鞑子!”
前面三个同伴先后喊出最后一句话后,依次被砍下脑袋,尸体跌入海中。
轮到晁樾站在船边了,背后的刽子手已经蓄势待发。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向着金门岛洒下万道金光。
晁樾望着眼前的壮丽河山,在颈后风声响起时,为自己选择了一句符合读书人身份的遗言:
“但愿朝阳常照我土!”
第四十节 登陆
南山位于金门岛的最西北角,得到前哨的警报后,驻扎在这里的郑泰部就进入了警戒状态,除了少量留守水营的士兵外,其余的将士都登上战舰,做好了战斗准备。可见到清军的舰队后,郑泰并没有向他们的先锋发起攻击,而是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见到侧翼的这支明军舰队后,清军先锋也有些迟疑,接到报告后黄梧不再停留在达素的旗舰上出谋划策,而是乘快船赶往自己的坐舰准备指挥作战。既然明军没有对清军施加任何干扰,很快清军就探明南山附近的明军舰队共计有一百余条战舰,这么一大支舰船位于清军的侧面,当然给施琅和黄梧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清军舰队不再继续西行,而是随着旗号开始缓缓转向,向南山方向压了过来,郑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留在水营福建坚守的模样,立刻带着全部舰队向南撤离,始终与清军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姿态。
追赶着明军向南一段距离后,施琅便向达素提议停止追击:“贼人显然是想诱引我们驶向深海,大帅不可中了他们的歼计。”
达素微微点头,战前施琅和黄梧已经给他讲解过厦门的水文,知道若是在午时之前与郑成功交战会让清军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而郑泰的做派明显是拖延时间。达素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山,向施琅询问道:“用不用派几条船攻击这座贼人的营垒?”
“末将以为无此必要,南山上有几门大炮,要想避开这几门大炮登陆的话,需要绕一些路,而且若是见形势不妙,南山上的这些贼人肯定会逃回金门县城,我们拿下南山也是无用。”最关键的问题正如施琅所说,拿下南山没有什么大用处,如果不派出大量兵力就无法攻击金门县城,而如果派出大量兵力不但会浪费很多时间,而且势必要让舰队在此停留,分散兵力而且耽误时间:“郑逆也不会在金门留下太多兵力,兴师动众毫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