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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刘晋戈急匆匆地赶来了,见到提刑官后,李延鹏声音变得更小了,但依旧倔强地说下去:“出刘大人衙门里出来后,小人还被都府的兵捉走,挨了一顿打。”
任堂把李延鹏刚刚叙述的事情对刘晋戈说了一遍,刘晋戈掰着指头一算,叫起屈来:“这也就八石啊,再说农具、种子钱,还有打狼,这都是实事啊。”
“还有损耗呢。”李延鹏豁出去了,他说以上八石都是明面上的数字,但是收粮食的时候,无论是提刑衙门还是总兵府,都要让农民缴纳损耗。理由就是路上颠簸,粮食可能会洒,也可能会翻车掉沟里,所以要多征一部分作为损耗,这些加起来又是一石多;而且后来征税的时候,兵丁有时还会掏出个米口袋,从农民家里铲一铲子粮食装走,这叫征税的辛苦费。
刘晋戈毕竟是个尚未年满二十的年轻人,刚做官没有多久,脸皮还没有锻炼出来,顿时哑口无言。
“还有盐巴,也越来越贵了,满满一口袋粮食都换不到多少。”李延鹏最后说道:“算上换盐巴的粮食,衙门从小人这里拿了十一石粮食了。”
“这个也要算?”沉默半天的刘晋戈再次嚷起来:“这是刘帅派人去城外煮的石盐,运回来卖的,这个卖得再贵,也不能算是我收的税啊。”
“也就是说你剩下了九石粮食,”任堂想了想,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这些粮食倒是依旧够吃饭的,远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甚至比湖广等地的农民还好不少。想到这里,任堂就转向刘晋戈:“是不是你还要接着收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了!”刘晋戈发誓道:“最近两个月都没收过了。”
李延鹏证实刘晋戈没有撒谎,最近确实没有新的赋税名目,不过他还是感觉有点多:“总要留下明年的种子粮吧,不然又要借提刑衙门的高利贷,还要继续换盐,剩下的其实也不太多了,连都府里卖的农具都买不起了;小人明年还想多开点地,可是小人自己忙活不过来,本想养牲口的……”李延鹏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牲口、没有农具,他就算想多开点荒地也应付不过来,而且他计划至少养一条狗看门,免得再遇上狼,可这些看起来也都养不起了。
“我们现在要和鞑子打仗,你还不知道吧,鞑子已经要来打成都了。我们不得不多收一点儿粮食,好把鞑子打跑,等我们赶走了鞑子,你们才能安心种地。”刘晋戈耐心地解释起来:“今年稍微忍一下,明年收成会更好的,到时候你就有粮食换牲口了,狼不用怕,杨帅会替你们都打了的。”
“可还是要收打狼钱。”旁边的任堂冷冷地说了一句。
“任兄,穆兄,借一步说话。”刘晋戈把任堂和穆潭拉到旁边,向两人求情道:“有些事我也确实不知道,是下面人自己做的,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可现在鞑子都要来了,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提督找事。我这个提刑官可有可无的,但要是提督责罚了刘帅、杨帅他们,这对大局不利啊。”
任堂默不作声,感觉现在确实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真是邓名一怒之下要和刘曜、杨有才、刘晋戈他们算账,那岂不是要内讧了?
“这个人我先带走,等打退了鞑子,我一定去先生那里负荆请罪。”刘晋戈说道。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又要打他一顿么?”穆潭问道。
“怎么会?我请他好好吃一顿,让他消消气。”刘晋戈保证道。
“好吧,这事我先不和提督说,不过我跟你一起去。”任堂说道。
刘晋戈确实请李延鹏吃了顿饭,任堂始终在边上陪同,最后亲自送这个农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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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任堂回到衙门时,邓名已经从军营回来了,正在和卫士们讨论训练方案:“这几天剑阁那边就该有消息了,我们就能知道清军到底有没有来,到哪里了。都府这里的士兵吃的不错,身体都很好,但是武器还是差了些,盔甲更几乎没有,我们要抓紧时间造一些……”
邓名给卫士们都安排了训练工作,让他们明天就到军营中去,帮助刘曜他们艹练士卒。等到会议结束后,任堂也和大家一起离开。
一直等到天黑,任堂估计同伴们都睡着了以后,他才偷偷摸摸地来到邓名的住处,看到里面好像有火光,他就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里面传出了邓名声音。
任堂推门进去,看到邓名点着了蜡烛,正在纸上算着什么。
“提督,我可不是喜欢背后打小报告的人。”任堂首先声明道。
“嗯,不是。”邓名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在我说之前,我希望提督能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在打退高明瞻前,就当没从我口中听到过这件事。”现在与邓名独自相处时,他的心腹们都已经用“我”作为自称,长期以来邓名反复的要求和提醒总算见到了成效。
“没问题,你说吧。”
任堂把白天的事情汇报了一遍,期间邓名一直没有说话,任堂也从他脸上看不到喜怒。
报告结束后,任堂说道:“我知道提督任命提刑官,是想让小刘将军和小袁将军保护百姓,但官官相护本来就是常事,小刘将军又年轻,犯错也是难免,希望提督不要苛责他。”
“这是我的错。”邓名轻叹了一声:“我不该让审案的人来收税。”
任堂楞了一下,不明白邓名所言合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收税和司法从来都是由同一个官员来负责。
不过未等任堂质疑,邓名突然猛地一抬头,侧耳听去,同时伸手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好像有人来了。”邓名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
确实如此,任堂也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传过来,最后停在了邓名的房门外,接着就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任堂顿时脸色一变,他可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深更半夜到邓名这里打小报告,他环顾了一下,就要往床后面藏。但任堂才向床后的方向跃去,就被眼疾手快的邓名一把拉住,急速地对着任堂摇了摇头,接着指了一下桌子。
虽然不明白邓名为何不同意自己躲到更安全的床后面去,但任堂没有时间多做思考,急忙闪身藏到了桌子后面。
“进来吧。”
随着邓名这声吩咐,任堂听到门“呀”的一声推开了,他躲在桌子后面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接着就听到李星汉的声音:“先生,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是昨天晚上的事,不过先生你先答应我,别生气啊。”
“好吧。”
“也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没问题,但如果你不小声点,大家就都被吵起来了。”
“嗯。”李星汉的声音小了一些:“按说我是不该和先生说的,因为我答应保密了,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应该让先生知道……”
……李星汉说到半截的时候,任堂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响,听上去像是有人踢翻了什么东西,邓名又发出了嘘声,还有急促的话语:“好像是朝着我这里来的,是又有人来了吧。”
“那……”
任堂听到李星汉慌张地小声说道:“我躲到床后面去。”
“不行!”邓名急忙阻止道。
“那我去桌子后面。”好像在李星汉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迈步走过来,任堂的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不,你躲到箱子后面去。”邓名的命令声又一次传入耳中。
李星汉的脚步声消失后不久,任堂又听到细微的敲门声。
“进来吧。”
“不知道又是谁来了。”任堂在心里猜测着,刚才听到邓名把李星汉轰到箱子后面去的时候,任堂先是心里一松,感到如释重负,但接着又察觉到了什么。拼命回忆了一番刚才自己对邓名报告时对方的表情,任堂确信那上面没有丝毫的惊奇,心中若有所悟的任堂轻轻转了一下脖子,向床后望了一眼,那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李延鹏离城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并没有在家里多呆,而是举起火把去邻居那里。
屋子里已经有一群庄稼汉在等他,见李延鹏进来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没有挨打,刘大人还请我吃了顿饭呐。”李延鹏关上门,在众人中坐了下来:“但也没有见到邓先生。”
听李延鹏叙述完经过后,众人脸上都浮现出失望的表情,过了片刻,其中一个人收起了失望之色,用一种先知先觉的口气评价道:“我早就说了吧,根本没有用的,官官相护。”
“这是邓先生手下的人不给通报,要是见到邓先生,邓先生肯定会让他们以后少收些粮赋的。”另外一个人争辩道:“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