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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晋王和孙可望。”文安之更正道。
“对,反观晋王和孙可望,正是因为孙可望在云贵深根固本,西营才能武装十万甲士、供养数十万大军,虽然前后有刘文……不,有蜀王在保定败给吴三桂,孙可望在湖南损兵折将,晋王也攻打广州不克反倒损失惨重,但西营经得起失败,很快就能恢复元气,洪承畴也只能寄希望于三王内讧,这就是有根本的好处啊。”邓名喘了一口气,又拿出另外一个例子:“鞑虏势大难制,也是因为洪太认真经营辽东,开垦荒地、训练工匠,给多尔衮留下了一个能够源源不断提供兵员、武器的基业。”
说到这里邓名打住了,他估计文安之已经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建奴乃是跳梁小丑,难以剿灭是因为洪承畴、吴三桂等贼罔顾君恩,辽东文武不肯实心做事,并非洪太之能;至于晋王、蜀王,虽有广州、保宁之败而不乱,那是因为天命在我大明,忠义之士誓死报效朝廷,不因一时的胜败而气馁”文安之慢悠悠地说道,然后口气突然变得严厉:“你的这番言论实在太过荒谬,滑天下之大稽,以后不许再提!”
“督师高见。”邓名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认错:“末将失言了。”
“嗯,知道就好。”文安之话锋一转:“所以你打算先取川西,把成都当成根本之地好好经营,然后再出川,或东征、或北伐?”
“正是。”邓名点点头。
“你的想法,让老夫想起一个典故,就是张仪和司马错的争论。”文安之瞥了邓名一眼,见后者脸上一片茫然,知道邓名肯定不晓得:“当初秦王问计于重臣,当先攻韩,还是先攻巴蜀?张仪主张先攻韩,认为中原是天下腹心,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是争夺霸业所必图,而巴蜀是荒蛮之地,不但要耗费巨大的国力夺取,更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去治理;但司马错不以为然,认为攻击韩国必然引起山东诸国的重视,全力来与秦国为难,他主张先取巴蜀,充实国力,然后可以后顾无忧地争霸中原。秦王采用了司马错的建议,先取巴蜀。成都就是张仪所建,后来又有了都江堰,川西也变成了沃野千里。”
“督师赞同末将的主张了?”邓名闻言一喜。
“但是你要知道,虽然最后秦国统一了六国,但中间花了几代人的时间经营巴蜀领地,现在虽然川西缺的只是人口,但要想恢复生产,没有五年恐怕无法建功。五年之后,说不定根基依然不稳,还需要继续努力经营。”文安之看了邓名一眼:“你沉得住气吗?”
邓名大声答道:“末将沉的住气,之前无论是在湖广还是南京,末将虽然屡战屡胜,但其实一直感觉如履薄冰,每次战前都忍不住想到,若是不幸战败,那便一无所用,几乎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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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是,总不能次次都上阵拼命,图侥幸之胜。”文安之微微颌首,感到邓名确实有点与众不同,若是其他人这么年轻,又连战连捷,多半就会趁胜前进,直到全面胜利或是一败涂地,就像邓名刚才提到的李自成一样:“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选拔官员?”
“选拔官员?”邓名问道。
“是的,若是你要按下姓子经营根基的话,就需要大量的官员助你一臂之力。”文安之一边说,一边不禁想到,如果邓名真的开始经营领地,那么很快就会有一批官吏从他手中获得权力和地位,还会有缙绅依附,这些人逐渐锻炼出统治的能力。将来随着邓名领地扩大,这些官员就会掌握越来越大的权利,直到遍布朝野,那时邓名对皇位的竞争力,恐怕会远在永历皇帝之上:“只是天子不在国内,不能开科举。”
文安之拖长声音说道,观察着邓名会不会胆大包天地跳出来,说由他来开这个科举,但邓名没有什么反应,文安之心里一松——要是那样邓名的吃相就太难看了。
“所以你可以开几个书院,挑一些聪明的孩子和年轻人去读书,学习本朝律法和会典,大概三年就能有小成,到时候就可以让他们帮你做事。”文安之心里琢磨着:虽然不是科举,但这些学生肯定会把邓名视为君师,搞不好将来里面会出一批劝邓名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邓名闻言一愣,他对这种书院没有丝毫了解:“听着很好,但末将对律法、会典都一窍不通,学识也浅薄得很,不如就由督师来开这个学院吧。”
文安之盯着邓名看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的这个提议确实是出自真心,也确实是因为一窍不通才提出的,没有其他的鬼心眼。
“老夫岁数大了,干不了这个了。”文安之断然拒绝:“现在我这把老骨头,光是军务已经累的够呛了,你另请高明,就让老夫多活几年罢。”
“末将糊涂了,督师莫怪。”邓名听的有些惭愧,连忙起身道歉。
“无妨,无妨。”文安之摆摆手,示意邓名坐下说话,在心里说道:“你打算深根固本,那老夫多半是看不到两京光复的哪一天了,这个招数我也教给你了,剩下的还是你自己去做吧。我一世忠臣,为大明鞠躬尽瘁,皇上和你的事是你们朱家的家务事,我可不能掺乎到这里面来,落一个晚节不保。要是我帮你开这个书院,后世的史书上肯定要说我是个姚广孝一般的人物,不忠于皇上,帮你出谋划策抢夺皇位。”
……
从文安之那里离开前,邓名辞去了江南提督的职务,他觉得现在既然已经返回四川,再用这个职务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文安之当然不反对,江南提督本来就是邓名自封的,文安之事后虽然予以承认,但他的职务是节制川、楚、秦、豫军务的督师,任命一个江南提督说到底还是勉强。辞去江南提督后,邓名从文安之那里讨走了一个提督四川军务的职务,这个文安之给起来也名正言顺。
以自封始、至自辞终,江南提督一职的得失看上去都有失体统,不过这对邓名的卫士倒没有丝毫影响,反正邓名就是白身他们也会忠心耿耿;对跟随邓名而来的士兵影响同样很小,反正还是简称“提督”没变化。
船队不停地赶到奉节,很快草堂湖就快容纳不下这么多船只,而后面的船依旧源源不绝地开来,奉节守军只好加紧修筑水营,以便让更多的船只能够停靠进避风港。
两天后,一万多明军士兵已经登上奉节,这么大批人口的到来,让奉节突然变得异常繁荣,附近的樵夫加班加点地砍柴,但货物总是供不应求,一运到夔州府城城门口就被抢购一空。
实力大增的奉节守军迅速扩大了巡逻范围,开始向西面进行索敌侦查,几天后邓名等人就得知,云阳的清军实力非常薄弱,好像只留下了一点监视部队。得知附近没有清军威胁后,邓名就取消了女营,让士兵们与家属团聚,同时与卫士们开始讨论进兵云阳事宜。
邓名计划先让士兵充分休息,与家人团聚享受一段和平时光,等他们解除疲劳后再恢复训练——从江南带回的大量粮食再加上张长庚的赎城费,邓名可以养活这几万人一段时间,不需要立刻攻打渝城。
“我们腊月出发,争取开春前抵达都府。”邓名觉得渝城的威胁并不大,去年攻打渝城时,对方连几千明军的攻势都难以抵抗。现在邓名拥兵数万,物资储备充足、装备也比去年的夔东军要好很多,更有爆破技术在手,再加上袁宗第的支援,邓名觉得大破渝城也就是几天的事情罢了。
邓名就这样敲定了计划,直到它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
“我认得你,”卫士们把来人带进来后,得益于美术训练,邓名立刻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朴烦。”
“正是小人。”朴烦顿时有受宠若惊之感,连忙点头道:“小人奉熊千总之命,前来拜见邓先生。”
“熊千总叫你来有什么事?”身边的卫士脸上都露出不善之色,但邓名却没有任何异样,和颜悦色地问道。
“熊千总说:他想反正……”
朴烦的话还没说完,邓名的卫士们就爆发出一阵大笑声:“这小婢养的。”
“熊千总说:他的生母是妾!”朴烦一脸严肃地纠正道:“不是婢子。”
听到这辩解声后,卫士们笑得更欢了。
“好了。”邓名制止了卫士们的哄笑,问朴烦道:“熊千总觉得我还会相信他吗?”
“熊千总说:会!”朴烦斩钉截铁地答道,自从清军从云阳退兵后,朴烦就一直留在前线侦查,得到邓名返回的确凿消息后,朴烦马上乔装打扮,昼夜兼程地赶来奉节:“得知邓先生回到湖广后,熊千总就派小人在这里等候先生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