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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霍帅冲他抬了抬下巴。
那军士迟疑了一下,还是凑近去,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而后,伸出手,靠近她的鼻翼,抬起中指,去探她鼻下是否还有气息——
忽然,他看见,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大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眨眨眼欲再看,却冷不丁感到一阵刺痛从指间传来,他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哎哟!”下意识地猛甩一下手,只听见又是“砰”的一声闷响,只是比刚才从屋顶上掉下来的声音显得温和一些而已,但还是颇有些力道的。
与此同时,霍帅厉喝一声:“北良!”
年轻的军士,也就是北良,这才意识到,因为忍不住疼,自己情急之下,将刚坠地的公主又甩到了一边。他连忙跪着移过去,扶起被自己甩出去,一头扎在雪里的公主,连声问道:“你没事吧?啊,你没事吧?”
她顶着一头的雪,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大,幽深仿佛含着水波荡漾,细长象丹凤眼,却又比丹凤眼大些,没有那么媚然的味道,更多的意味是甜美,眼角微微往上扬起,而是多了几分俏皮和机警,此刻,这双眼睛正瞪圆了,眼睛里的波光聚在一起,直直地望着他,眨呀眨,眨呀眨,一副很委屈、很费思量的样子,好象还没有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她实在是搞不懂,她咬得他很疼吗,怎么就激怒了他呢?只是想开个玩笑,怎么就被他一甩,象根葱一样头朝下倒插在了雪地里?!她从屋顶掉下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狼狈啊。
北良见她不言语,以为她摔傻了,于是急了,顾不得她是公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猛摇两下,见她仍旧没有反应,又用力再摇几下,粗着喉咙,直着眼睛就问:“怎么不说话?!你是呆了还是傻了?!你倒是说话啊!”
终于,她翻了翻眼皮,仿佛再说,哎呀,我的妈呀。
北良惊喜道:“还有反应,就是老不说话,这姑娘,敢情真是摔坏了脑袋。”
“北良,你怎么说话的?”霍帅已经过来了,斜着瞪了北良一眼,示意他放开手,然后俯身靠近公主,低声道:“公主感觉如何?是不是试着起来走动走动?”
“她根本就没事。”北良低声嘟嚷了一句,马上就受到了霍帅严厉的眼光警告。
寒蕊公主望一眼站在身旁的北良,这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国字型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的温暖,眼睛又圆又亮,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就好象始终都在微笑一样。她感觉到他的不服气,又为自己的狼狈样子而尴尬,于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出来,然后微微一笑,随着唇角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她慢吞吞地说:“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霍帅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忙把公主搀扶起来,回头叫道:“平川!”
平川这才如梦初醒,焉焉地走过来,望着公主,眼光有些迟钝,还带着迷离,不知道他的头脑中此刻在想些什么,一副忧郁而沉闷的样子。
霍帅用命令的口吻说:“还不跪下,给公主赔礼,幸好没事,否则你难逃罪责。”
平川默默地望着公主绯红的锦袍发呆,那颜色,红得纯正,在他看来,却分外刺眼,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他刚才还因为没能接住坠楼的她而满腹愧疚,想到她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寒蕊公主他心里又凭添了些害怕,可是她全然不顾气氛的紧张和别人的担心,装做晕倒不说,还开着玩笑咬北良的手指,让他的愧疚顷刻间烟消云散。而此时正眼看去,她绯红的锦袍,更是给了他极大的刺激,他的心情是如此地低落和悲痛,她却一袭红艳艳的喜气,此刻的鲜红,灼伤了他的眼,比刚才眩目的阳光更甚。
他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刚才怎么就没跌死你!
“平川!”霍帅看见他发怔,再次低吼一声,是提醒,更是催促。
平川还是没有动,反而挺了挺脊背,阴沉而倔强地看着寒蕊公主。
她也正好奇地望着他,俏丽含笑的眼,粉红的脸庞,煞是好看,她眨一眨眼,忽然笑了,映出了深深的酒窝,打着旋:“你怎么就没接住我呢?是我掉得不是时候,还是你接得不是时候,你想什么去了呢——”眼睛弯弯亮亮,牙齿雪白整齐,声音轻巧悦耳。
他冷着脸,没有回答。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情跟任何人开玩笑。
“平川!公主问你话呢!”霍帅从后面重重地推了他一下,他抵挡不住,肩膀往前就了就,脚步还是钉在原地,嘴巴也没有张开。
“要你说句话就这么难呢?”寒蕊公主咯咯地笑起来:“只怕以后你想说,我都不要听呢——”她摆摆手对所有人说道:“没事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边说着,一边也转了身,提了裙摆往台阶上走。
走了几步,忽又回头
,朝向平川:“你叫什么名字?”
平川望着她,没有说话。他压根就不打算跟她搭话。
“他叫郭平川。”倒是跟在后面的北良紧走几步,回答公主的问话。
“郭平川?”寒蕊公主默默地念叨一句,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地问:“那,郭破虏,郭帅是……”
平川感觉到她探究的眼光在脸上扫来扫去,但他只默然地望着雪堆,两眼发直,就是不吭声。
“是平川的父亲。”见状,北良赶紧答话。
哦,寒蕊公主点点头,真诚地对平川说:“你父亲是个大英雄,可惜……”一想到郭副帅的死可能触及平川的痛处,她没有再往下说。
平川闻言,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惺惺作态,这虚伪的一套是你们皇宫的必修之课,可是,你这一身红衣,就让所有的做作现形。
寒蕊公主见他始终僵着个脸,只当他是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了随从,就离开了。
霍帅一行也跟了公公,径直进了正阳殿。
寒蕊公主转过正阳殿拐角,忽然停住了步子。
“公主?”贴身侍女红玉凑过来,不知寒蕊公主有什么事。
“他好象很生我的气呢,”寒蕊懊恼地说:“早知道他是郭帅的儿子,我就不会跟他开什么玩笑了。”
红玉小声开导她:“不知者无罪呢。”
“人家父亲刚刚过世,心情不好,我还调侃他,”寒蕊想了想,折身往正阳殿:“我得跟他解释解释。”
“陛下,他们来了。”皇上贴身的李公公见霍帅等人来了,赶紧小声地禀告。
皇上迅速地起身,匆匆地走过来迎他们。
霍帅刚到率领众人下跪,皇上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说:“统统免礼!”
他们闻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好垂首站着,等待皇上发话。
“赐座!”皇上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朕一直等着你们,朕……”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们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朕代黎民百姓感谢你们!”
“臣愧不敢当。”霍帅闻言,连忙跪下,一干人也跟着跪下。
“请起,请起!”皇上由衷地说:“关山一役,你们以三万人马挫败蒙古十万大军,并将他们驱赶至回栾山脉之外,是奇功一件啊。蒙古这一败,数年都难复元气,中原,终于可以好好地出一口恶气了。”
皇上双手抱拳,朝向天际,动容道:“朕百年之后,有颜面朝见祖宗,全亏了你们啊。”
面对皇上如此的赞誉,霍帅并不答话,默然合眼。
“朕要好好奖赏你们!”皇上抬高了声调。
“臣有罪!受之有愧!”霍帅忽然说道:“臣指挥失误,致使郭副帅为国捐躯,臣罪该万死!”
“霍帅……”对霍帅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平川大吃一惊,他想制止,却来不及了。
“不是你的错,都怪朕,”皇上长叹一声,悔恨地说:“都怪朕,不该刚愎自用,胡乱插手,不然……”他垂下头去,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皇上……”霍帅显然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吃惊之余,免不了感动,也难掩心痛。他跟郭副帅纵横沙场几十年,虽然年纪相差近十岁,却情同兄弟,如今关山一役,让他痛失左膀右臂,而这失误,又分明是可以避免的,这叫他如何不心痛?!
皇上沉默良久,忽然问:“郭帅的儿子,随你一同来了么?”
霍帅一把扯过身边的平川:“这就是郭帅的儿子,郭平川。”
“郭平川——”皇上沉吟片刻,有感而发:“一马平川,好名字啊!”
“抬起头来,”他踱到平川跟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说:“不错,颇有乃父之风啊。”而后仰天长叹一声道:“因朕的轻率,痛失一员猛将,战虽然打赢了,朕的心里,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