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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悠然的笑意,忽听大门被“砰”地一脚踹开,锦红披头散发地瞪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柳絮愕然地站了起来,她看见锦红鼻青脸肿,嘴角边依稀还有一丝血迹,骇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边紧走两步,要上前扶住她。
锦红哼哼冷笑两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目光森冷地盯住柳絮,说道:“很好,你这个告密的小人,我算是瞎了眼还当你是好姐妹!我不过是想偷偷赚两个钱补贴一下家里,这碍着你什么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
“你说什么?我怎么告密了?我告诉谁了?”柳絮站住脚,茫然问道。
“呸!你还装蒜!不是你告的密,福生怎么会跟踪我?我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你所赐!”锦红一张脸因为暴怒变得扭曲,恶声骂道:“我现在看见你这假装圣人的样子我就恶心!要不是念着你爹教了我几年戏,我今儿非大耳刮子抽你不可!”
她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勉强抬手将头发拢了拢,转身就走。走到大门边,又扭过头指定了柳絮,一字一顿道:“我跟福生已经完了,这都是你害的。你给我记好了,我不会原谅你,我恨你!”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暴风雨
锦红半边脸肿得老高,身上那件妩媚的桃红色旗袍下摆被撕了个大口子,领子上的盘扣也被扯脱了,露出脖子上一片淤青,配着桃红的破烂旗袍,看上去有种惊心而诡异的凄艳。
她对自己的样子视若无睹,就那样敞着脖子,蓬着一头乱发,高昂着头走出了院门,再也没瞧柳絮第二眼。
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浓重的云层中,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天边涌了上来,直压在头顶,令人喘不上气来。有两只燕子低低地掠过屋顶,盘旋不去。“要下大雨了”,柳絮喃喃自语。
她呆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锦红的高跟鞋笃笃笃地消失在大门外,却没有再追她。脑海中混沌一片,她慢吞吞坐回小板凳上,拿起适才的花绷子,低下头继续刺绣。浑浑噩噩地也不知在绣什么,也不知道绣在哪里,直到手指头上一阵刺痛,一滴鲜红的血珠从指尖上渗了出来。
柳絮抬起手,凝视着这颗娇艳欲滴的血珠子,慢慢将手指伸进口中一吮。短暂的刺痛让她心中蓦得清明了一下。呀,福生!不知道福生现在怎么样了?
她将绣花针插在花绷子上,随手撂进小笸箩里,站起身急步出了院门,绕过自家院子的后身,揪着一颗心向紧邻着的福生家走去。
福生家的院门虚掩着,柳絮怯怯地轻轻推开门,骇然发现院中一片狼藉。桌翻椅倒,一地摔碎的碗碴子,福生娘怀里抱着一大包袱新拿回来的脏衣裳傻呆呆地站在当地,扎煞着两手面如土色。
一见柳絮进门,福生娘象见了救星一样奔了过来,眼中掉泪,磕磕巴巴地说道:“那两个不省心的货打架了,这回动上手了,也不知为了什么,问福生,也闷着头不吭声。问得急了,只说他把那懒娘们儿打跑了,以后再也不会惹我生气了。你看看,这说的是什么话……”
柳絮顾不得听她絮叨,满院子看过去,只见井边一块磨刀石上一片水渍,心下大惊,忙拉住福生娘的胳膊,急切地问:“福生人呢?”
福生娘期期艾艾地说:“我回来就看见他蹲在那儿磨菜刀,问他,他只说是车行里一起的人请他帮忙去杀猪……”说到这儿,脸色猛地变得惨白,反手揪住柳絮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不会,是去杀那娘们儿吧……絮儿姑娘,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杀他老婆了呀……”
柳絮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喃喃道:“不,不是锦红,他是找人拼命去了,糟了……”来不及多说,便挣开福生娘的手,大步向门口冲出去。
“啊?!找谁拼命?絮儿姑娘你说清楚哇!”福生娘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也要跟着追出来。无奈腿早已不听使唤,没跑两步,已经瘫软在地上,只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呀,你怎么还不把我收了去呀……”
柳絮慌乱中被门槛一绊,直摔倒在门外的地上,手掌不偏不倚正撑在一块石头上,被那钝边儿硌出了血。她顾不得疼,忙忙地爬起来,四下里焦急地找寻洋车。正心急火燎的时候,忽见小六子白着脸呼哧呼哧大喘着粗气一路跑到她跟前,语不成声地叫道:
“姐,你快回家去!师傅回来了,好象发了疯一样,在那儿吼着到处找你呢。冯姐夫也来了,师傅不让姐夫进门,说让他“滚蛋”呢……”
柳絮只觉得脑袋象被棍子猛地敲了一下,脑中“嗡”的一声,全懵了。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了可怕的事,可怕到也许她无力承担。
她无力地拽住小六子的胳膊,上下牙打着战,颤声问:“我爹,他,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说了些什么……”
小六子眼中也充满了困惑了恐惧,说道:“就是刚才,从莲花婶儿那里回来,一进门就骂骂咧咧,把他的烟袋锅子都砸折了……紧接着,冯姐夫就来了,本来笑呵呵的,带来一大堆吃的用的,结果全被师傅扔到院子外头去了,还在那儿骂姐夫……然后就满世界找你……”
柳絮越听越恐慌,勉强镇定着问:“骂你姐夫什么了?”
“就骂他们冯家没一个好东西,一家子全是王八蛋什么什么的……”
柳絮的额头上渗出了大颗大颗冷汗,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腿却有千斤重,愣是迈不开步。好不容易勉强挪到家门口,一眼瞧见冯思齐直直地挺立在门口,脸上写满了惊愕和困惑。一看见柳絮走了过来,便立刻走上前,低声道:“伯父不知道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不管怎么问,就是不说,只是骂。”
柳絮低头见地上一堆东西胡乱扔着,一只精致的洋铁皮筒子摔得瘪进去一大块,洒了一地茶叶。她心里更慌了。
努力镇定着溜着墙根蹭进院里,顶头就见柳承贵两手叉腰,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正不错眼珠地瞪着她。
柳絮心慌得喘不上气来,脸上陪着笑,低声说道:“爹回来了?莲花婶儿……”
“你马上跟这姓冯的小子一刀两断!听见没有?你再跟他来往,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柳承贵一声怒喝打断了柳絮的话,吓得她浑身一哆嗦,茫然道:“爹您说什么?”
说着话,眼睛已经扫到她绣的那幅大红缎子的鸳鸯枕面儿被撕得七零八落扔在地上,两只鸳鸯从中间一分为二。
柳絮圆睁双眼,大叫一声冲过去,颤抖着双手捡起那碎成一块块的红绸子,抬起眼睛悲愤地叫道:“爹!您这是干什么呀?您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我他妈的疯了十九年了!”柳承贵双手揪着头发,满地下转着圈子,仿佛笼中一只困兽,继而用手指着柳絮的脸,恶狠狠地叫道:“你!马上叫那姓冯的小子滚蛋!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听见没有?快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爹您得说清楚呀!平白无故的,您怎么能这样!”短短一个钟头内的种种,再也承受不住了。柳絮怀里抱着她的大红枕面儿,终于哭出了声。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父女反目
柳承贵一早带着两个徒弟神清气爽地来到了莲花儿的铺面上。因为太早,门板还没下,便转到后门上,拍了拍门,高声叫道:“她婶子,我是柳承贵啊,请开开门。”
莲花儿一家每天四更天就会起身,此时早已在后头作坊里忙活开了,听见柳承贵的声音,忙不迭地过来开门,见面笑道:“前两天絮儿来跟我说大哥想开个豆腐坊,我还不信,谁知竟真来了。”
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紧着将他师徒几个让到里面一个小小的起坐间,倒了杯茶放在柳承贵面前的小桌上,微微诧异道:“从春天大哥你们搬走,只听见说絮儿去大戏园子唱去了,很红呢,我都有心把我那三丫头送到您那里学戏去,以后沾沾她絮儿姐姐的光。怎么忽然就听说絮儿不唱了,倒要做这么个小买卖?实在是可惜了的。”
柳承贵嗐了一声,微笑道:“她婶子,不瞒您说,絮儿快要嫁人了。男家是大户人家,少爷是留过洋的文明人,他虽然没什么门第之见,但是他家里不见得愿意让咱们唱戏的姑娘做媳妇——还是正房的少奶奶。所以,絮儿自己的主意,就此离了这一行,男家的少爷订了亲就要送她念书去,也算是个很不错的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