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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个时辰了,眼瞅着快二更,京师路面上行人断绝踪迹,早就宵禁了。普通百姓天一黑透稍做耽搁就得回家,不然的话就得心。
那些做买卖的,也不可能耽搁太晚,到这时候,鬼也不能出来买东西吃了,自然都是早早回家,歇息下来,明儿早晨继续起来为生计奔波。
留在街面上的,只有五城兵马司的人,要不然就是铺夫火夫更夫,防火防盗,打更报时,巡夜巡街,苦熬差事。
带着大队人马,明火执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在街上横着走的,也就是眼前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大人了。
“皇上,”夜色中,一队人提着巨大的丝料宫灯走过来,把角门附近照的雪白透亮,恭顺侯吴谨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性子也是外和内刚,看着和缓温善,其实心中自有棱角,根本不容轻犯的人物,这会子他匆忙过来,行了一礼,接着便道:“早些回宫为妙,兵部那边,说是又……”
“先不要说,”皇帝笑呵呵的打断了他的话,答道:“怎么着,什么坏消息这么急着说出来?喔,你也辛苦了,佳木,朕要做个顺手人情,赐吴谨上好山参一株,春茶十斤,如何?”
张佳木的人参来历保密,但对皇帝却很大方,最大最好的一颗,早就送进了宫里。其余英国公府、会昌侯府、阳武侯府,还有几家驸马的府邸,几个驸马的府邸,多是已经送了人参过去。就是皇后外家,早早就用银盒送了一支好的过去。
蒋安他们,其实已经是这些公侯外戚后头了。
至于恭顺侯吴谨一流,虽然也是位高权重,但平素没有往来,紧要关头也无可助力,所以自然是不必送去。
反正送过去的人家也不少了,京师的勋戚大臣外戚太监富商少说也得有好几万家,人口过百万的一个大城,又是一个很迷信人参的民族,这个市场,实在是无须刻意去打开的。
唯一愁的,倒是李瞎子那边是不是能跟得上,采参队那里,实在也是很辛苦的。
第一拨是送,再来,可就是卖了。
张佳木觉得,庆余堂这个名字不错,他在京师里开这么个药房,先以卖人参等稀有药才打开局面,然后制作丸剂,看着不起眼,等分铺子开遍北方的时候,财源自然也就滚滚而来了。
人参虽然是贵重之物,可皇帝一开口,还有什么说得?
张佳木当下便一拍手,笑道:“早就想说给侯爷送过去,可是平素向来往来,高攀不上,既然皇上说了,自然挑根好的叫人送去,还请侯爷不要怪罪才是。”
这么一解释,也算圆满。不过,吴谨眼神冷漠,看了张佳木一眼后,便是冷然道:“皇上,臣职司宫禁侍卫,虽然是勋戚,其实也不该和外臣结交的。”
“特例,这是朕特许的么。”皇帝心情很好,笑道:“知道你平素的为人,就受这么一回礼,又如何了?”
有皇帝这么强迫,吴谨才老大不愿的一躬身,先谢了皇帝的赏,然后才向张佳木一抱拳,就算是谢过了。
这个时代有风骨的人,实在也是很可爱的啊……
张佳木微微一笑,也不和吴谨计较,一边叫人去拿人参和春茶,一边又向着吴谨解释道:“人参是不才家里的,茶却是于少保在西湖边茶山上种的,这人情我可也不能一个人全领了,所以得向侯爷说一声才是。”
“哦?”吴谨眼前一亮,几乎要激动起来。不过,他城府很深,短短一瞬间,又是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应一声,道:“既然这样,吾修书一封,谢过于少保就是。”
于谦少保的官衔早就被皇帝剥夺了,不过眼前两个心腹少保来少保去的,皇帝倒也不恼,只是笑道:“你们俩好做,将来就不止少保之位,老英国公可是太保,老成国公也是太保,你们未必就没有指望做不到太保的位子”
武勋封爵之外,能封太保,就是一生功业到了顶头,除非造反,不然也不必再想有所寸进了。
至于太傅和太师,那是文臣和特别的荣宠,几乎没有大臣能在生前莸得这两个称号,普通的勋臣武臣,就是更加不要想了。
皇帝现在说的话,已经算是特别的期许了。
“是,臣牢记皇上的话,”张佳木笑道:“一定好生当差办事,等着封臣太保的那一天。”
吴谨先也是一笑,不过,他心情显然很沉重,没有什么心思来说笑,等张佳木说完,吴谨慎便是向着皇帝道:“皇上,皇后已经在车驾里等候多时,不妨宜早上车,回宫为好。”
“怎么,又来催朕?”皇帝有些不满,问道:“到底是何事?”
“兀良哈部并女直诸部侵入边墙,边关有警,军报需皇上立刻阅看”吴谨的汉话是没有一点问题,但奏对对答之时,生硬率直,几乎不给皇帝一丁点的面子。
“竟是如此”皇帝不觉也是大怒,道:“总兵官并巡抚并诸路副将、参将,都是死人么?”
辽东并兀良哈等地,都有巡抚,并设有总兵官的正兵,副将辅兵,参将奇兵,各路兵马闻警而动,烽火一起,便是全境动员。
辽东还有兵备道,还有建州诸卫的shu女真可以调动,还有一路修筑的边墙。
但就算如此,也是挡不住这些草原民族,其实也就是一窝强盗的进逼。
皇帝想了一想,声调颇为冷峻地道:“现在不过是夏初,看来,兀良哈诸部去年冬天的日子不好过,嗯,他们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辽东防线,在大明太祖手中原本是没有一点问题。邓愈和蓝玉等大将轮流征伐,残元势力被打的灰飞烟灭,根本无能力再骚扰大明边境。
但成祖年间,为了安抚兀良哈诸部,并使其为自己效力,成祖把大宁等地划给了兀良哈诸部。结果,辽西和辽东并山海关战线少了大宁一地就彼此尾不能呼应,边境几乎年年报警,实在已经是明朝的心腹之患了。
“唉,好好的一晚上,又叫朕不得开心了。”皇帝慨然叹息,道:“那就回宫吧。”
“于少保在时,倒不曾听说边事到如此地步。”吴谨一点不给皇帝面子,这么答道。
“行了,行了,不必再说。”皇帝也颇为苦恼,摆了摆手,就这么信步而行,慢慢的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第三卷 夺门之变 第四卷 锦衣都督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叶宗留
就在张佳木给皇帝送行的时候,深沉的夜色之中,在江西和福建交界的车盘岭边上荒山之中,一队人隐藏在一座山洞之中,也正在享受他们的晚饭。
“陈海,硬是追的凶哟。”
山洞里燃起了火堆,虽然已经交七月,南方的天气更是闷热,但高山密林的深处人踪罕至,入夜后凉气袭人,而且,山洞并不险峻,洞口处也有野兽的足迹,为了安全,在洞边上烧起一堆篝火,防寒气,驱赶野兽,两相宜。
说话的是一个一脸诙谐样的矮胖子,圆脸上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巨灵神般的恶汉,正闷闷不乐地仰脸靠着山洞壁上呆。
还有十来个衣衫破烂的汉子也坐在这两人身边,或是呆,或是用手臂枕着头睡觉,突然有个人在睡梦之中惊醒,一声低喝之后猛眼开眼,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眼神中先是迷茫,接着是凌厉的杀气,再下来看到门前的火堆时,才又渐渐转为柔和,然后,又翻身而睡。
“苍火头还是睡不好哟,”刚刚说话语调还带着一点欢快的矮胖子这一次也是声音凄然了。他看了看刚刚惊醒的汉子,摇着头叹气道:“八年多过去了,快九年喽。”
“姓陈的,别他娘的在这里嚼蛆了。”被称为苍火头的汉子翻过身来,骂道:“又被人狗一样追,折了两个弟兄。当年那么多官兵他们也没死,保住了性命。这下到好,被人忽悠着又去采金,怎么样,命都没了”
“就是说撒,”有人在暗影里头接口:“原本过的苦虽苦,好歹挣得命在,现在好了,龟儿子官兵苍蝇见到屎一般,天天追个不停。格老子的,迟早非得把命丢在这。”
“娘的,你是屎,老子可不是。”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这伙人,说话真是奇怪的很,不过,左右不出四川两湖和江浙一带,全是南方人。一群汉子,粗看没有什么,仔细看下来,几十人人全是筋肉盘结,眼神锐利有神,很有几个,都是眼露凶光,脸上也全是阴森暴戾的样子。
他们的身材都很高大魁梧,看起来全身都是劲力,而且,不是那种很呆很傻的健壮,而是匀称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习武强身的好手。
在他们的身边,全部放着兵器。有磨的锋利雪样亮的刀,也有明显违制犯禁的柳叶长刀,官兵的制式腰刀,铁剑,甚至还有几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