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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词:“是啊,姐姐缺钱——那一天不该那么清高的……所以,那只金臂环,我想还是……”
说到这里,她含糊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夏芳韵怔了怔,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脸色忽然之间有些异样,下意识的松开了握着的手。苏盈只是淡淡微笑着,但是脸色也有些讪讪。
夏芳韵的手探入袖中,然而脸色忽然红了一下,低声道:“不好意思啊,不是我现今又舍不得了。苏姐姐——臂环…臂环,我刚送人了呢。”
苏盈蓦的惊呆了,仿佛被人劈开顶心骨,泼下一桶冰雪水来,浑身由内而外冒出冷气。
“你说…你说什么——刚送人了?真的送人了?你、你真的……送人了?”她一把拉住了夏芳韵的手,有些恍惚的,一再反复着追问。
夏芳韵吓得怔住,不住的点头:“送人了,真的送人了!昨天、昨天刚刚送给宋郎了!”
宋郎?宋郎!
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夏家小姐几乎痛得叫出声来,天真的女孩有些惊惧的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子,发觉对方眼里有可怕的光芒。
她吓得一哆嗦,颤声道:“姐姐,姐姐放开我……我把耳钉和斑指给姐姐好不好?那两样比臂环值钱的!咳咳,姐姐……你、你要干什么?咳咳。”
一紧张,夏芳韵又开始咳嗽起来,脸色泛红。她拼命的挣脱,然而苏盈的手仿佛生了根一样抓着她,眼睛失神的盯着眼前十六岁的明媚少女,仿佛灵魂出了窍。
许久,苏盈似乎才明白自己的失态,吓到了眼前的女孩,连忙放开手,微微苦涩一笑,替夏芳韵展平了衣袖上的皱褶:“啊,不是的,夏姑娘你误会了——”
顿了顿,看见夏芳韵满怀惊讶的看着自己,只差没把她当成剪径的女强人,苏盈苦笑着,终于临时想到了一个解释:“那只臂环,其实样式和我娘以前戴的那只一摸一样。娘死的早,一点念心儿都没有留下……所以,我看见它……”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送人了。”夏芳韵明白了,后悔的一跺脚,“姐姐你不要伤心,我回去让爹爹……咳咳,让爹爹照样子打只一摸一样的来。”
“不用了。其实毕竟也不是娘的遗物了……”苏盈黯然,本来是为了掩饰举袖拭泪,不知为何,泪水汹涌而下,“很多东西,外面看着一摸一样,内底里,早不是那样子了。”
说道最后一句,她已是泣不成声。几年里多少的委屈、憎恨、苦涩一齐涌上心头,那一瞬间,苏盈哭得全身颤抖。
“姐姐?姐姐?”夏芳韵再度被吓住了,然而,看见苏盈哭得如此伤心,她眼圈也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不要哭了……不要难过。我、我去向他要回那只臂环好不好?我去要回来给你……不要难过了。”
苏盈蓦的止住了哭泣,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没有办法恨她。那样明艳朝气的少女,善良而天真,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
“不要了!千万不要去拿回来……”她微微一惊,拉住了夏芳韵的手,用力拉住,颤声道,“你不能再去见那个人!不能再去!他、他会害了你的!”
“为什么?”惊讶的,夏芳韵蓦然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盈,脸色却蓦的严肃起来,“姐姐,你不能随便乱说别人!宋郎…宋郎很好!他不会害我的!”情绪激动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脸上刚退下去一些的潮红再度泛起。
这个女孩子……生命之火已经摇摇欲灭,却依然保持着对于世间一切真善美的信任。
晴湖、晴湖……可一而不可再,你却何其残忍。
“我不和你说了!已经拖了那么久,宋郎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我走了!”听别人批评自己的心上人,这个好脾气的善良女孩显然真的动了气,一跺脚,看也不看苏盈的走了出去,“姐姐……你、你以后莫要随便说人家坏话!我讨厌人家说宋郎坏话!”
坐在亭子中长椅上,怔怔看着少女身影渐渐远去,苏盈只觉心力交瘁,将手埋在掌心,感觉温热的眼泪从指缝中一滴滴落下。
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贫贱夫妻百事哀——苏姑娘,不是我言语刻薄,只是以我看那个宋公子,怕是难以和你白头到老……终究会怨愦收场,何苦。”当日,花镜中那个女店主淡淡劝说。
然而,当年十七岁的她蓦的生起气来:“白姑娘,你莫要随便说人家坏话!你不过刚才见了晴湖一面而已,你怎么能下断言我们就会成冤家?”
那个时候,在满屋花木掩映中,眼角有坠泪痣的女子叹息着笑了,有些淡淡的无奈:“有时候,看一个人只要一眼就已经足够。”
一语成谶。
那个叫做白螺的少女,究竟是不是天上的精灵?为什么那么年轻,却能够将眼光磨练的那么长远和犀利……
四年以后,在吃过那么多苦,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后,她才看见了晴湖的另一面。然后,她将同样的话,说给了另一个少女听,惹得她大怒离去。
苏盈将被眼泪湿透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她咬着嘴角,做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白姑娘或者什么都猜对了,然而,至少有一点她没有对——她并不恨晴湖,永远都不恨。因为在心里,她依然是爱他、视他为自己丈夫,所以她对他无法恨得起来。
但是,那个夏家的少女……那样美丽纯真的少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痛她的心。
她一直是安静的,容忍的。晴湖不养家,成日在外面游荡做人幕僚混饭吃,却回来对她说他在谋求进宦之路——她一直没有半字的抱怨或者讽刺,她是贤良的。
然而,对于夏芳韵……晴湖,你做的过分了。
苏盈蓦然站起了身。
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看见宋羽居然已经在堂屋里了。脸色有些焦躁,显然是碰到了不顺心的事情。苏盈眼色冷冷的看了他一下,知道定是他去曲院风荷那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人,就返回了。
——晴湖的脾气,总是自傲且急躁。
脾气不好,所以看见妻子回家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只臂环给我。”然而,他不抬头,苏盈却径自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来。
宋羽怔了一下,妻子向来娴静端庄,困苦中也自矜颇高,今日的话让他大为意外。他抬起头,从鼻子里冷笑了一下:“怎么,还是舍不得了?”
苏盈一眨不眨地,看着丈夫,缓缓一字一字道:“给我——我拿去还给夏家小姐。”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然而宋羽却变了脸色,惊得直跳起来。
盈儿怎么会知道?她、她不是每天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么?她怎么会知道……会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宋羽脸色蓦的涨的通红,俊秀的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荆钗布衣的妻子。
“给我。”苏盈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但是神色却平静的吓人,只是一味伸着手,“我拿去还给夏芳韵,改天我们搬到台州府上住——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宋羽手里抓着那只翡翠点金臂环,看着苏盈神色如此平静,暗自舒了一口气,抹抹满头沁出的冷汗——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有涵养,他最怕的就是盈儿会大哭大闹,甚至把这件事情捅出去……泉州崔家恨他拐了女儿私奔,只怕今日仍然不放过他呢。
他把臂环递过去,苏盈不做声的接了,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忽然淡淡道:“晴湖,我们吃饭吧。”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转身进屋。
宋羽有些忐忑的跟了进去,揣摩着妻子的意思,竟像是不大生气的样子,于是胆子大了大,跟在后面,有些惴惴的开口:“盈儿,你不要生气。我哪里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她什么都不懂,哪里能和你比……”
他本来想说一些好话哄哄妻子,却不料苏盈听了后反而蓦的回头,眼睛如刀锋般掠过他的脸,冷冷道:“什么都不懂,所以好上手,是不是?”
宋羽看见她蓦的沉下脸来,知道盈儿动了气,一时间有些惶恐——三年来,虽然流落困顿,却从来不曾见苏盈稍现不快怨言,如今这般,显然是惹翻了。
“盈儿,你莫要生气!她自己碰到我缠上来的,我、我不过……”想极力洗脱干系,然而,看到桌子上寒碜的饭菜,仿佛也是委屈了,宋羽也忍不住爆发了起来,“你看!这些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