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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大道:“怎敢连累你前程。我又无心仕途,实想为你出力。”
刘寄奴道:“你狄姓在此,多是有名憨直,同僚百官避犹不及。”
狄大道:“受教。”
回程沿路借刘寄奴名义,将汴梁徐扬一带多少沟通,自此后狄大商船便无须担心。
狄四一路可谓大开眼界。
狄大笑道:“自古做生意,无有官家背景,难成大器。便算侥幸富了,官家眼红时,便是飞来横祸日。如今白道有刘寄奴罩着,黑道又有莫谷,还怕我等不是财运亨达。”
狄四道:“莫师兄与漕帮究竟立未立盟约?”
狄大道:“似乎还不曾立,只相互谁也吃不掉谁。我等只需挂着巨蟹帮旗号,水寇是不敢打扰的。过关卡自然有刘寄奴这块金牌子。”
狄四道:“我平生最成功事,便是认了大哥。”
八十九、乱麻
莫谷回杭州见君娘,不料却见了那沈家女子与君娘云娘作一处,好生尴尬。
那女子便谢莫谷。莫谷更加尴尬,道:“不过两名船夫嘴上轻薄,我凭空多事。”
君娘便陪那女子避开,云娘将那女子的意思转与莫谷。
莫谷摆手道:“我莫说家徒四壁,如今连一块木头也无。能得君娘不弃已经三生有幸,凭甚么连累人家好人家女子。”
云娘笑道:“你好歹也是一帮帮主,谁敢轻看?”
莫谷道:“听来不错,其实两袖清风,前些日官府还来收捐。正不知如何处。”
云娘笑道:“逢年过节,总要有些孝敬。你巨蟹帮运营又不差,总该出些,自古行江湖还是与官家处得好些才是。”
莫谷道:“我不惯逢迎,还好有柳三来作此事。”
云娘笑道:“不便是了。你且安心成亲,尽享齐人之福。”
莫谷道:“休取笑。”
云娘道:“我非媒婆,没那说活死人的嘴。只君娘妹妹一讲便通。那沈家妹妹讲了,你若拒婚,亲口去讲。”
莫谷道:“怎好当面讲。烦劳云娘传话。”
云娘道:“我是娘家人,自然护着妹妹,此话我是断不传的。若是你聘礼不足,却可为你筹备。”
莫谷道:“则你又算哪家人?”一时讲出无意,二人脸皆红了。
云娘忙低头急趋而去,换了君娘来。
莫谷连忙作揖:“娘子饶我。”
君娘笑道:“饶你甚么?方见云娘脸色,莫非你二人之事却谈得好了。”
莫谷急道:“娘子究竟要整治死我。前事未了,又添一事。究竟如何方肯下嫁。”
君娘东摇西摆,笑道:“也罢,两条路与你走,一是与云娘同嫁,二是与沈家小娘子同嫁。”
莫谷道:“若皆不肯呢?”
君娘故作吃惊:“啊呀不得了,敢情要三人同嫁。”
莫谷又急又恼又无奈:“只娶你一人。”
君娘道:“不成。”
莫谷便道:“请娘子明示,为何便不肯独自嫁我。”
君娘一时眼泪奔出,呜咽道:“君娘负义,心中不能无愧,独自侍奉郎君,一生不安。望郎君体谅君娘苦楚,留得一隅足矣。”
莫谷也心中酸楚,执她手道:“风波已过,何必耿耿于怀,如此执拗。”
君娘摇头道:“郎君不必劝解。君娘家境,亦不能助君展翅,沈家殷实,正是良助。”
莫谷摇头道:“我情定于你,奈何殃及人家。沈家小娘子相互一面,怎知根底,一时痴迷而已,既如此我当面劝解与她。”
君娘便收泪笑道:“原来是嫌弃没根底,则那有根底的又如何。”
莫谷道:“更休乱言。”
君娘笑道:“郎君但听我安排便是。”
莫谷道:“娘子又安排甚么,无影子事,没得惹一场祸来。”
君娘笑道:“云娘姐姐整日自作嫁衣,怎的无影。”原来君娘设计,只道央云娘代作嫁衣,实则自己也在暗中预备,那云娘作的便等于为自家作。只道到时机,再动些手段,不由云娘不从。
莫谷道:“胡闹胡闹,如此陷云娘不义。娘子不担心手段不到,竟让云娘不尴不尬,将来如何谢罪。”
君娘笑道:“我手段差些,还有高手。”
莫谷便知是李路,顿足道:“李路怎也如此糊涂。”
君娘笑道:“可知便不是你糊涂,姐姐如此人品,向哪里寻去,何况与你如此投缘。前时已错过一场,莫非定要一生错过?”
不想那沈家女子不知轻重,竟到隔壁听来。
云娘拦不住,只得随来,听得明明白白,脸皆气白了。
沈家女子更加气愤难当,怪道云娘不肯讲莫谷态度,敢情是自身要嫁。
云娘一心成全沈家妹子,还帮君娘作嫁衣。
哪知云娘自家也陷入局中,君娘是无不肯的,只要多娶来,谁妻谁妾,皆无所谓。
偏生莫谷是不肯多娶的。
四个皆是痴人,便搅成一团乱麻。
九十、结局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杭州城数百年不见刀兵,民间殷富。
这时过去了十六年,钱镠已长成十八岁的后生,自小从莫谷习武,功夫高强,如今已是巨蟹帮的一名头目。
这日莫谷却开香堂处置钱镠。只为他用巨蟹帮的船贩运私盐,为官兵发现,人逃了出来,巨蟹帮的船却被扣了。
贩私盐乃是大罪,只须捕到,无论大小,皆要杀头。
如今钱镠弃船,便要连累整个巨蟹帮。
钱宽自缚请罪。
莫谷道:“与你无干。”
钱镠道:“请义父赦了我父,儿愿到官府自首。”
莫谷道:“你便赴死,官府也未必放过巨蟹帮,于今之计,唯有解散帮会。”
众人大惊道:“帮主苦心经营十八年,怎能一朝解散。”
莫谷道:“如今北方连年大旱,民变四起。王仙芝黄巢先后流犯各地,中原已成荒野。而今黄巢兵锋已达杭州,一旦城破,玉石俱焚。官府正在募兵,你等便去应征,保境安民。”
杜君娘所生的儿子接了杜家香火唤杜陵的,阮风的儿子阮结,皆自小习武,虽然年幼些,武功皆佳。
莫谷便唤他与一班小兄弟来道:“年轻一辈,钱镠为长,兄弟同去,相互有些照应。”巨蟹帮中精壮者便编成队,由钱镠带领。
钱镠道:“既如此,义父何不亲自为将。”
莫谷道:“自小所学本草制药,是为救人之术。而今上阵杀人,心中难为。流寇本亦百姓,无奈为贼,你等也不可滥杀,切记。将来得志,须记出身,待民以宽,心存忠义,诚心奉国。”
钱镠等人一一记下。正整顿间,狄大狄四等仓皇携家逃来道:“城破矣。”
待得钱镠等赶到城外,乱兵不见,只截了数十名散兵。遇见了杭州刺史董昌,便投到他帐下。董昌命他前去阻挡黄巢兵锋。
杭州城中一片狼藉。官府典籍账册焚毁一空,满街死尸。城门却完好如故。
狄大等的镇痛堂被掠夺一空,烧得没留几根木头。城中药店大多如此,军队需用药物,药店便是首当其冲,众安堂总店也在废墟之中。
杭州药行遭此重创,一蹶不振。
狄大的全味堂却幸免于难。
狄四便道:“如今流寇向南去了,中原却无事。不如再向北方采办些药材。”
狄大与刘寄奴联手,做了多年生意。
其后刘寄奴升迁,与药商离得远了,兀自不肯放手。每每狄大要货,刘寄奴便作书一封,着家人到王屋取货,碾转便多费功夫。
狄大便发了嗔,与刘寄奴断了生意。加上北方愈来愈不太平,沿运河的官员也多换了,狄大便不大做北药。
只听闻刘寄奴后曾带兵剿匪,便不知消息了。
如今狄大也损失家业十之八九,还有些货正是奇货可居,不肯再冒险。
狄四陆六阮风在全味堂无股,如今可算家业尽毁。
重回国清寺狄四是不肯的,只能将婢妾卖掉,带着妻儿回天台德福堂。
那掌柜自然冷眼,总算狄四留有些家当,不算白吃。直到又过得十六年,钱镠做了杭州刺史,划了一处地方与狄大重开百草门分堂,狄四等才被接回去。
狄大便向狄四问起莫谷。
狄四道:“只听道进了天台山中,不知何处。”
众人便想重振镇痛堂声威,只缺人运筹。
孙先生早已被乱兵所害,《运筹经》未能刊印,连讲义亦被焚了。
如今莫谷再不出山,运筹一术便绝迹了。
只有李路夫妇守着二花堂,虽不曾大富,却一直稳如磐石。
狄四晓得莫谷踪迹也唯有李路晓得,只他便不肯讲。
狄大便寻李路道:“当年你我四人,贪嗔痴毒。如今也唯有你能将大家聚齐。”
刘寄奴的消息,只须顺着银娘寻金娘,自然寻得着。
李路嘿嘿笑道:“人生匆匆,左右不过十年,大家便在黄泉相聚了,何必多费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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