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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韦当即进一言:微臣有一好计谋,总叫皇孙得回朝。如此如此说分明,国君听得喜欢心,黄金五百作盘缠,回转赵国自家门。
突然间,听到什么动静的常天亮不说书了。
马鹞子带来大批士兵将段家围得水泄不通。
线线吓得不轻,哆嗦着像是动了胎气。马鹞子不敢做得太过火,一手扶着线线,站在门外好言好语地既劝丝丝,也劝杭九枫。只要杭九枫出来自首,先前说过不杀杭九枫的话,肯定会算数。话音未落,杭九枫便从蚊帐后面钻出来,站在马鹞子面前,将丝丝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几个月不见,杭九枫身上的英气更甚于先前。
马鹞子想不出别的话可以贬低杭九枫:
“丝丝有喜了,你还睡得下去?”
“九枫也不想睡,是我要他睡的!”
丝丝捂着肚子替杭九枫说话,将马鹞子惹笑了:
“你以为我不明白有喜的女人更想男人!我不管这闲事。九枫!按规矩我该叫你姐夫,我也不说公事公办的话,你不要让我为难。”
圣天门口 三七(4)
丝丝急得跳脚。段三国在旁边提醒:“丝丝受不得惊吓,一旦动了胎气,就是磕头也没救了。”杭九枫这才极不情愿地坦白,独立大队的其他人早两天开拔去了河南光山,他一直在想念丝丝,担心去了河南就回不来,便开了小差。没有随独立大队主力远行的还有他家的铁沙炮,那家伙太重,扛着它没办法急行军,被藏在天堂的一处山洞里。杭九枫将独立大队的人枪说得一清二楚,还顺着马鹞子的想法说了阿彩和麦香。与说给丝丝听的完全相反,杭九枫声称,自从娶了丝丝,不管转移到哪里,也不管睡的是牛栏还是猪圈,阿彩总是与他搂 抱着睡在一起。傅朗西既是指挥长又是政委,还兼着早就垮台的天门口苏维埃主席,每到一地总是捡最好的地方让麦香陪着睡觉。虽然一起睡,但不是夜夜都能肉贴肉。傅朗西的肺病老不好,董重里代表组织做了规定,隔五天才能睡到一个枕头上,其余时间不仅要各睡各的一头,各睡各的被子,麦香还不能脱任何一件衣服。马鹞子顺着这话劝杭九枫投诚,留在自卫队里,别的好处不说,起码每天夜里可以同丝丝肉贴肉地睡在一起。杭九枫还有一个弱点让马鹞子抓得很紧。独自离开队伍的杭九枫没有带那最方便带的手枪。独立大队没有多余的手枪给他用,就连一次只能上一颗子弹的乜子也不肯给他。马鹞子还用架在段家门外的那挺机枪引诱杭九枫。铁沙炮太笨了,没有两个人动不了它,机枪可以随时随地带在身边,有机枪的队伍才是好队伍,在这样的队伍里干才算有种。独立大队今日躲进山沟,明日猫在破庙,跟着这种带着女人上床却不敢脱裤子的队伍,杭九枫的本事再大也用不上。杭九枫刚被带进小教堂,丝丝就去看了一次。
“大不了一死,反正杭家已经有后人了。”
丝丝带着杭九枫的话回了家,对那还像苕一样的段三国说:“你不要机关算尽太聪明,将九枫召回来对付马鹞子,却反过来要害他的性命!”段三国用一块腌萝卜塞住她的嘴,要她装病,呆在家里,既不要想着喝线线的喜酒,也不要担心杭九枫。只要线线没有临盆,莫说要杭九枫的命,就是杭九枫头上的死皮,马鹞子也不会动一块。只要独立大队杀回天门口,将马鹞子的势力削弱一些,线线与马鹞子的婚姻就会更可靠,丝丝与杭九枫也能继续做夫妻。
“趁着锅里还在烧热水,你也好好洗个澡吧,说不定大家还要喝你和杭九枫的喜酒哩!”
段三国朝天说一句,朝地说一句,丝丝眨着眼睛听出了神。
圣天门口 三八(1)
太阳从后门照进屋里,抬新娘的花轿出现在大门口。线线哭哭啼啼地上了花轿,先到镇外转了一个大圈,随后在离下街口不远的凉亭里歇下来等天黑。天门口的红灯笼终于点亮了,花轿重新露面时,从小教堂门口开始顺街摆开的三十二张桌子旁已经坐满了人。自卫队士兵也在其中,马鹞子怕太硬太火的东西冲了喜气,一支枪也没让他们带,他在命令里说,独立大队的人来了,有这么多的嘴巴,咬也能将他们咬死,独立大队的人不来,大家就张开大嘴吃他娘的好菜,喝他娘的好酒。
马鹞子出乎意料地放杭九枫出来,安排坐在贵客的主席上。别人都不知道,马鹞子在杭九枫脚上绑了一颗手榴弹,并将其中的拉索用绳子连在桌子上。穿绸披缎的马鹞子向东西南北天上地下六个方向打了一遍拱,大声说,自己也是一个有仁义之心的男人,虽然往日有过凶狠举动,那也是出于对国家和政府的义务,并不是成心这样做,否则他就不会放过杭九枫。
马鹞子特意提起杭大爹最后说的遗言:“杭大爹满心指望惟一的儿子和孙子替他报仇,我却想着如何不让杭家仅有的香火熄了。苍天有鉴,马某愿意帮忙,将杭家祖上传下来的血脉续得红红火火的。”
鞭炮越来越响,几只唢呐将满街的人吹得喜笑颜开。
婚礼进行得很快,天刚黑透,新郎新娘就开始喝圆房酒。
三十二桌客人,也盼来了多年没有见到的好酒好菜。高兴之际,领头送菜的杨桃吃了不少亏,从胸脯到大腿,到处都有男人使劲掐出来的青瘢紫痕。
第一道面饭是烧梅,四周用糖醋猪肝、糖烩腰花、扒细山药和冰糖莲子汤一围,烧梅上点了红瓶桃,配着亮晶晶的猪肝、腰花、山药和莲子,看上去就像刚刚开出来的牡丹。在烧梅及四只围盘之后,端上桌子的是十大菜中的头三味:银鱼小烧、面铺海参和清炖整鸡。吃完烧梅,第二道面饭和围盘又来了。这一次的面饭是饺子,围着它的则是咸卤口条、酸辣顺风、香肠花片和鲜汤蘑菇。
和第二道面饭相配的是十大菜中间的三味:鱿鱼小炒、清蒸蓑衣肉丸和红烧猪肉。随后的第三道面饭变成了发糕,所配的围盘与先前两巡八样完全不同,一个是凉拌肚丝,其次是糖醋肥肠,第三是烧烤肉片,最后是雪花银耳汤。十大菜里与发糕一同上桌的又有三味:花油卷、大包心鱼丸以及油炸扣肉。
每道面饭吃完后,临时请来的那些掇盘子上菜的人赶紧送上一块块热手巾,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知是要揩脸擦手,冷不防还有人像苕一样问起,这也是吃的菜吗?揩完第三遍热手巾,酒足饭饱的男人全来劲了。主席上的一个富人站起来,大声问第一道面饭像什么。听别人回答像还没开的牡丹,富人不满意,诱使别人说烧梅有点像女人的嘴巴,随之又要别人顺着嘴巴一点一点地往下猜。嘴巴下面的东西很少,不到两下就有人猜出了乳房。富人大笑着让大家继续猜第二道面饭。饺子在盘子里围了一个圈,大家都说,牡丹开了就是这种样子。
富人仍说不对,应该从刚才猜到的乳房开始再往下猜。前面的几个人,全都想到一处了。富人说他们太性急,过了,得往回退一点。这一退就退到肚脐上了。听见说话的人一齐笑起来,都夸富人既有素油吃,也有猪油吃,哪怕长得再不争气,也比一年到头没油少盐的穷人聪明。富人不让人猜第三道面饭,他说发糕的样子像什么,只要不像常天亮那样瞎穿了,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心知肚明的人故意非要猜。富人笑得更厉害:“不晓得女人身上的那个东西,那还叫什么男人!斧头是一块铁,门槛在外面歇,夏天打雷落雨,冬天起风落雪——这种谜语,只能难倒三岁小孩!”
一顿酒席从天黑吃到夜深,所有人都记得还有最后一道菜。等到头尾俱全的红烧全鱼一上桌,大家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一旁。马鹞子牵着线线从洞房里出来,走遍三十二桌,给所有来客敬酒。
杭九枫一跷脚,站到凳子外面,双手掇着酒碗,迎着敬完酒的新郎和新娘:“这么多人为你们帮忙,你们要赶紧生个白胖儿子哟!”说话时,手上一用力,碰杯的两只碗突然碎了。
马鹞子还在说:“喜酒碰破碗,儿子来一串!”
杭九枫已经用半块碗瓷顶着马鹞子的脖子。
马鹞子没有慌张:“杭九枫,你不要乱来,小心脚下的手榴弹炸了!”杭九枫毫不理会,继续一声紧一声地逼着要马鹞子下令,让自卫队士兵带着武器出来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