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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大爹没想会有这种事。他不是不支持,而是一时想不明白。雪大爹一犹豫,杭九枫就说:“我说过,你还不信,雪家绝对不会上你的钩!”杭大爹还在做最后努力:“雪大爹呀,到今日为止,你还能替两边说话。这种事可是过时不候的哟!”
圣天门口 一八(2)
雪大爹还在犹豫,杭九枫已拉着杭大爹往回走了。
“我是真的想帮你们雪家一把!”杭大爹还在叫。
雪大爹没有理会。这一喊反而让他下定了决心。一路看去,本来就存不住雪的小教堂顶上,此时此刻雪更少了,从积雪中蒸发出来的水汽和瓦缝里钻出的烟雾,混合着飘荡在屋 顶上,就像失了火一样。雪大爹免不了要想,又没说书,董重里彻夜烧着火塘,除了与人挖古,再不会有别的可能。由此他又想到,若是马鹞子这时候后带了士兵来,一定会进去抓人的。垮屋的人家等不到雪化,就开始清理那些埋在废墟中的东西。小街上全然没有雪后的清静,到处乱七八糟的。雪大爹在马镇长家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没有看自己替马镇长写的挽联,也没有听从门缝里冒出来的念经声,犹犹豫豫地举手在那门上敲了几下。马镇长的妻子从门后闪了出来,说了几句客气话后,雪大爹就托她找个买家,将家里的丫鬟卖掉一个,多少价钱,全由马镇长妻子做主。马镇长的妻子怪笑着问雪大爹,要卖的丫鬟是不是让雪大奶容不得了。雪大爹一向经不起别人说这样的笑话,转身快步走出老远,还觉得害臊。几天后,马镇长的妻子带着一个六安男人来到雪家。雪大爹没有细问,就将阿彩房里的丫鬟叫了出来,让她收拾东西跟着六安男人走。不知所措的丫鬟吓得嚎啕大哭。阿彩闻声跑过,因为心虚,当着面也不敢多说话。六安男人将阿彩屋里的丫鬟领走后,雪大奶让杨桃临时到阿彩屋里做事。阿彩还是没有说二话。杨桃到阿彩屋里的第三天,便悄悄向雪大奶报信,夜里有人敲阿彩的窗户。
当天夜里,家里的人还没睡熟,雪大爹站到房门口大声喊:“有贼!贼进屋了!快捉贼呀!
”雪大爹在前面喊有贼,雪大奶在身后叫捉贼。从床上爬起来的伙计、丫鬟、佣人,按照雪大爹的支唤,分头将两处院子和几十间房屋细细搜了一遍。第二天夜里,雪大爹和雪大奶再次照本宣科,虚张声势地说是又有贼进屋了。闹到第三天,镇上的人都晓得了,一到夜里,不问穷富,家家户户都会关紧窗户,将前门后门顶得死死的。第四天早上,铁匠铺刚刚开门,雪大爹就派了伙计来,请铁匠们专门打一根铁闩,上面钻几只眼子,再打几根铁钉。他用这根铁门闩将紫阳阁和白雀园的后门钉得死死的砸都砸不开。很少有人会想到这样做是为了将雪家内部的痛楚与羞辱深藏起来,一般人只是理解为雪家屋多,守不过来,这也是所有富裕人家无法解脱的难处。傅朗西、董重里等人,纵然明白也不便将这事说破。
最明白的当数阿彩,铁闩和铁钉像是钉在自己身上:
“后门也是门,这样往死里钉,就像钉棺材。”
雪大奶正愁找不到茬儿,当着雪大爹的面,逼着阿彩用鞋底掌自己的嘴。阿彩哪肯就范,硬说自己嫁到雪家这么多年,连丈夫的气味都没闻到,换了雪大奶本人也会说几句气话。“癞痢婆,莫以为自己是长在洛阳的牡丹花!”
雪大奶被激怒了,说了骂了还不解恨,随手抄起椅子旁边的拐棍对着阿彩的嘴捅过去。阿彩向后一闪身子,迎面而来的拐棍还是将下嘴唇捅出一只血泡。雪大奶不肯罢休,还想下手。
雪大爹一语双关地说:“住手!再逼,狗就要跳墙了。”
阿彩眨眨眼睛看上去是不再做声了,回屋后一口气睡了三天,既不吃饭也不理人。
圣天门口 一九(1)
化雪的日子更冷。因为不想看到阿彩,雪大爹硬说自己不舒服,三天没有出房门,闭着眼睛坐在火盆前,谁也不理,饿了就让雪大奶给他烤上两块糍粑。见外面的雪化了一半,雪大奶想将一日两餐改为三餐。雪大爹一听,眼睛瞪大许多,恨不得让阿彩学那庙里的和尚尼姑,一年四季只吃两餐,养只饿鬼吊在腰上,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养野男人。说到饱暖思淫欲,雪大爹又想起另一件事,他要雪大奶将放炭的柴屋锁起来,每人屋里每天只给一斤炭。雪大奶明白这话的目的,每回分炭,都在阿彩的那份里放上一半在窑里就没烧透只会冒烟的 炭头子。
没有火烤,阿彩手上很快就起了冻疮。雪大奶嘴里让她将萝卜烧得滚烫,放在受了冻的地方慢慢擦拭,却不多给一两炭。自从将杨桃派到阿彩屋里后,阿彩来月经时用了几张草纸雪大奶都一清二楚。这天早上,阿彩还在睡觉,杨桃又溜到雪大奶屋里。一向嘴巴乖巧的杨桃,结结巴巴告诉雪大奶,阿彩夜里说梦话,含含糊糊地不断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雪大奶心里有数,不由分说地说,除了雪茄,阿彩还有什么可想的。杨桃一走,雪大奶便和雪大爹议论,杨桃肯定听清了,因为顾忌主人的面子才装糊涂。
一想到连丫鬟都看出端倪,雪大爹开始火冒三丈。
杨桃去去又回,小心翼翼地说:“少奶奶今日有些反常,要我先来报信,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和老爷和老夫人商量。少奶奶这一阵好像知错了,不再像先前那样恶,每天都要向我这做丫鬟的说几句软话。放在平时,少奶奶要见二老,自己过来就是。她要我来搭这个桥,当然是想二老给她一个面子。”
雪大爹将眼睛紧闭一阵,终于点头答应了。
杨桃出去不一会儿,就和阿彩一起回来了。
阿彩的脸色果然和善了许多,进门就跪下来请安。还没站起来,眼泪就在阿彩脸上淌成汪汪洋:“天快亮时我做了个噩梦。雪茄在武汉被几个拿枪的人追杀,那些人先杀了雪茄在武汉那边重找的岳父。雪茄当时逃脱了,那些人就在街上贴布告,继续悬赏捉拿。”
阿彩的话将大家说苕了。
雪大奶说:“梦是反的,雪茄一定没事。”
阿彩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我做梦一向灵验。”
“听你的口气,这话不像是梦,倒像是真的。”雪大爹忍不住说,“你是听到传闻了吧?”
阿彩讨好地说:“这些时杨桃一直在我身边,我明白的她都明白。除了家里的事,外面就是有传闻也到不了我耳朵里!”
“女人出了嫁,就应该处处想着丈夫。能替雪茄担忧,这是好事。你放心,雪茄不会有事。
”雪大爹再次将眼睛闭上。阿彩知趣地施礼告退。
“阿彩这梦不见得是假的,一定是杭家的杂种在搞鬼。太嚣张了,不能再让他爬到我们头上屙屎。”剩下两个人时,雪大爹对雪大奶说,“你去厨房准备一只吊锅,用腌菜煮上白豆腐。我要找段三国来。我想了好久,要彻底了结这事,就得利用一下段三国。”
“一个打更的,帮不了我家的大忙。”
“我要保荐他当镇长,让杭家一点想念都没有。”
雪大奶去了不一会儿,滚烫的吊锅就做好了,她还自作主张地往吊锅里放了一些腊肉。
段三国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他那双胞胎女儿丝丝和线线。段三国也不装假,他说,带她们来是想让雪大爹过个目,万一日后有合适的男人,一定要帮忙做个媒。段三国一手拉着丝丝,一手拉着线线,非要雪大爹亲手摸摸。雪大爹将丝丝和线线多看了几眼,那模样真的有些可爱。雪大爹客气地说:“如果吃得好点,穿得好点,这样的姑娘何愁嫁不到好人家。
”雪大爹让人将丝丝和线线引到厨房里另外做些吃的,然后招呼段三国在火盆边坐下。
段三国的筷子在吊锅里来来回回动得很快。
雪大爹咳了一声:“镇上又有我家雪茄的传闻吗?”
段三国明白这话的真意:“这时候,大雪封山,跑生意的人都不敢进来。镇里还是那些老话在传来传去。”热乎乎的几块腊肉吃进肚子里,段三国心里踏实了许多,“你家的腊肉真香。”“这是前年的,腊肉起码要熏上两年才香。”
“我家的肉,就是放在肚子里也腊不了这么久。你家的东西就是好,腌菜也好。”“听说你妻子的手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