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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时,由于实在忍不住的一种顽皮的冲动,一面离开,一面伸手在那个喇嘛的眼前,摇动了一下,试试他是不是真的看得到东西。
那喇嘛的双眼,仍然睁得老大,直勾勾地向前看著,连眨都不眨一下。
这喇嘛的那种情形,真使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活著,我正想再伸手去探探他的鼻息,已被白素一把拉了开去。
白素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他正在入定,别去打扰他。”
我也低声回答:“庙里的喇嘛,好像全中了邪,这是怎么一回事?”
“喇嘛中了邪”,这听来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就像是“张天师被鬼迷”一样,本来是一种可以制邪的力量,怎会反而被邪气所迷了呢?但是,如果邪的力量太大,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形?
一时之间,我的思绪,极度紊乱。白素又在我耳际低声说:“不是人人如此,至少刚才隔著门和我们对答的那个,并没有……”
看来也想引用我“中邪”的形容,但是她略为犹豫了一下,就改了口:“……没有入定。”
她坚持用“入定”这个说法,我其实并不同意。“入定”是指佛教徒在坐禅时,心无旁思,进入一种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所有的活动,几乎都集中在内心或内在世界的一种状态。《观无量寿经》中说:“出走入定,恒闻妙法”。
“入定”有标准姿势,那是“结跏趺坐”,双腿曲起的一种坐姿。刚才在殿中的那些喇嘛,还可以说是在入定,靠墙站著的那个,那算是甚么入定的姿势?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同时,她又伸手,向前指了一指。
前面是通向另一个殿的几级石阶,在石阶上,也有著两个喇嘛,一个面向下,双手直举过头,“五体投地”,伏在石阶上。这个姿态已经够怪的了,但比起另一个来,却又差了一大截,那另一个仰躺在石阶上,却又是头下脚上,双手双脚,摊成了一个“大”字,双眼睁得极大,一眨不眨地望著天空。
看到了这种情形,实在令人心中发毛,那实在太像武侠小说或是神秘小说中的情节:进入了一间庙宇,或是人宅,发现里面所有的人,全都死了。
可是又有点不像,就是这些一动不动的喇嘛,分明都没有死,他们是处在一种对外界的变化全然不加注意的状态中。
我想起刚才隔著门和我们对答的那个喇嘛的话:“所有上师全在静修,不见任何人。”
如果说他们用那么怪异的姿势在静修,他们在思索甚么问题?
我真想拉一个喇嘛起来问问,可是白素却用极其严厉的眼色,止住了我的行
我无可奈何,只好压低了声音道:“你难道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白素的眼神更严厉,我极少在她的眼中看到过那么严厉的神色:“你无权去打扰正把整个生命投进了宗教沉思中的僧人,来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摊了摊手:“总可以找到一个还会说、会动的喇嘛的。”
白素没有说甚么,我们继续向前走去,穿过了几个殿,几个院子,几乎到处都有喇嘛在“入定”,有的姿势很正常,有的简直怪异透顶 近乎瑜珈动作,难得的是维持那种怪异姿势的人,也是一动不动,似乎他觉得把腿变成一个圈,又把头从这个圈中穿进去,比较坐著和躺著还要舒服。
大约在半小时之后,走进了一个小院子,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
我们都是第一次到桑伯奇庙来,但是这个小院子对我们来说,却绝不陌生,一眼就可以肯定,那就是李一心画的那个院子。院子三面是墙,当中有一只相当大的铜香炉,墙的檐角上,挂著长铜片结构的风铃,这时由于一点风都没有,所以风铃静止不动。
在香炉上,有一个喇嘛,双手环抱著香炉,一动不动,看来也在入定。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忍不住道:“李一心在十几万里之外,可以凭想像画出这个院子来,那是玄学上的一大实例,证明前生的活动,在他今生的思想中,持续著。”
白素的神情疑惑,我又道:“可以得出结论:李一心的前生,一定是这里的一个喇嘛。”
白素仍然不置可否,我向墙那边指了一指,白素会意,我们又一起退出了那个院子,绕了几下,就到了另一个院子中。那院子,就是布平所说的,贡云大师禅房前的那片空地了,这时,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喇嘛,或坐或卧,在空地上一动不动。
才一开始,见到这种情形,又是惊骇,又是尴尬,但这时,已经见怪不怪,也知道他们不会注意我们的闯入,不会起来呼喝我们,所以已没有那么紧张。
我们小心地向前走,尽量和入定的喇嘛保持距离,来到了禅房的门口。禅房的门虚掩著。我想伸手去推门,可是白素立时推开了我的手,指著门铰的部分。我知道她的意思,因为布平在叙述中曾说过,门推开时,会发出声响来。
白素凑向门缝,去看看里面的情形,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到有甚么东西,在我的后颈,重重戳了一下。
在那样的情形下,有这样的感觉,实在极其惊人,虽然我生活经验丰富,有过各种各样的惊险经历,可是这时的气氛如斯诡秘,突然来上这么一下子,足以使人吃惊。
我反应算是极快,立时转过身来,同时,已经扬起手来,不管在我身后的是甚么八头鬼怪,都先给他一下重击再说。
可是我那一拳,未能发出。由于蓄势十分强烈,而势子又未能发出去,所以在那一霎间,我的臂骨骨节处,发出了“格”的一下声响。那本来是极轻微的一下声响,可是却已令得一向镇定的白素,也陡然吃惊,转回身来。
我一转过身来,并不发出那已蓄定了势子的一拳,原因是我看到了布平,不,或者应该说,我立时看到了布平和一个满面怒容的喇嘛。布平愁眉苦脸,不断在向我作手势,那喇嘛的一只手还扬著,伸出一只手指。刚才我颈后,一定曾被他的手指,重重戳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痛,但是心头的震撼,却一直持续著。
布平的神情焦急之极,那喇嘛也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跟著他。我转头看了白素一下,就跟在他和布平的后面。
四个人的行动,都极其小心、缓慢,一点声音也未曾发出来。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子的,不然,岂会有人来到了我的身后,我会一无所知之理?
经过刚才吃惊,也有一个好处,我至少知道,这个喇嘛虽然十分恼怒,但不至于有甚么恶意,要不然,他刚才如果不是用手指,要用甚么利器,我就大糟而特糟了。
跟著那喇嘛和布平,又绕了几个弯,进了一间禅房。那喇嘛道:“布平,你那两个朋友,太过分了,可知道我们可以把他们绑起来,放在山崖上去喂鹰?”
布平的声音,听来有点发颤:“是,是,大师,请原谅他们一次。”
我本来也是充满了歉意的,那喇嘛责备我们几句,我也一定会道歉,因为半夜偷进庙来,毕竟是我们不对。可是他一开口,就要拿我们绑起来去喂鹰,虽然我知道喇嘛有很大的特权,但是这样说法,也未免太过分了,所以我立时冷冷地道:“对不起,我们来找一个失踪的青年。”
那喇嘛立时转过身,向我瞪视著,布平在他的身后,忙不迭地做手势,示意我不可胡言乱语,同时道:“卫斯理,这位是恩吉上师。”
原来这个喇嘛就是恩吉,我双手合十:“上师,我们真是来找人的。”
恩吉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他慢吞吞地道:“没有甚么青年人到过庙里。”
布平又赶紧道:“是,是,他一定到别的地方去了。”
布平的这种态度,真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平时充满自信,十分神气,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像是小丑?
我不理会他,坚持著:“这个青年,除了到这里来之外,不会到别的地方去的。”
我为了使自己的话有力量,一下子就提出了十分令对方吃惊的“证据”:“因为这个青年的前生,是这座庙中的一个喇嘛。”
禅房中并没有著灯,但是门开著,月光可以映进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恩吉的脸色大变,布平更是张大了口,神情像是一条死鱼。
他这种样子,不出声倒也算了,偏偏他还要说话:“卫斯理,你怎能这样说。”
我不禁有点生气:“关于这件事,布平,你比我更清楚,还是由你来说的好,我提议你说得简单一些:李一心画的那个院子是最主要的。”
恩吉立时转问布平,布平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