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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亭桥上散去的剑客中,大多数人并不清楚那人墙围住的刺客之战是怎么回事,口耳相传,这件事变化成了许多不同的说法。但无论如何,这一天已尽显了江南第一楼的威严和实力,沉默的楼主,两位神秘的夫人,又成为了几个月之内江湖上常能听见的传说。大多数神话,总是这样被世人所制造出来的。
上灯时分,叶听涛和楚玉声从一座酒楼中走了出来,奇怪的是,这个时分街上的行人并没有减少,最后一缕夕阳沉没之后,整座城反而张灯结彩,异常热闹。楚玉声问了问路人,才知这正是扬州灯节,解除了宵,家家户户都有人提着灯出来游玩,两人便顺路慢慢往易楼走,这一日对于他们来说是格外的清闲日子,闲时生喜亦生忧,这城中游逛的平头百姓们,反而此感无多。
“今晚很热闹,满城的彩灯难得一见,可是我猜,你在想今天为什么会是孟晓天跳出来阻挡梁剑。”楚玉声望着路过的人所提的各彩灯,打破了一路来的沉默。
“猜对了。”叶听涛简短地回答。
“除此之外,还有呢?”
“还有,现在已经有三把剑能够确定,那剩下的三把,为什么到现在毫无音讯?”
楚玉声嘴角边浮出了一点笑:“凤夫人那里有名单,你怎没去问问她?”
“问过,她不肯说。看她的样子,宁可带到棺材里也不愿告诉我。”叶听涛道,话语虽有些无奈,但风吹过,神情却是舒展。
楚玉声道:“……陆青、梁铮、叶听涛,这三个名字,怎么会被放到一起呢?”
叶听涛转头看着她,楚玉声不等他回答,接着道:“剩下的三个人,一定也是毫无关系,散落天涯,说不定都已经死了,也可能找到了某一把剑,但终究是凑不齐,所噎…没有人能得到那幅卷轴。”她说完后,停下来与他对视。
叶听涛笑了笑:“说得不错。”
楚玉声反而委顿下来:“梁铮是为了他的儿子,你却是为什么?”
叶听涛不答,过了片刻才道:“这是师命。”
楚玉声道:“我也有师父,虽然她对我并不怎,可却从来没对我下过这种命令。也可能……是我没有资格吧。你总是最强的人。”
叶听涛微微一叹,余音之中,却有温暖的感觉。一只琉璃彩灯被人提着经过他们身边,五光泽在幕中如梦似幻。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勉强做强者。”叶听涛轻声道。就像在枫树林那个离他而去的潇洒背影,曾几何时,他们也是一样的。
华灯流动,人潮如织,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在这种时刻,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挤身在默默无名的平凡人中,欢乐有多少,就痛饮多少。只是有些人做得到,有些人,却连这片刻的安宁也不可得。
孟晓天在城墙头上停下脚步,折扇背在身后:“此地无人,你可以出来了。”迷枭影,只听见点足而起的“嗒”一声,冰冷的轻笑响起,微微上扬的尾音与他如出一辙。
“断雁叫西风,这名字,倒与你相配。”月光下,孟晓天的侧脸半明半暗。
“你,就是那个扮成我,骗过风年的人?”断雁凝望着他的脸,摇摇头,“不像。”晗灵刀刀鞘上的刻纹微微泛光。
“我不是你,我的脸自然和你不像。但是你今天,是为了这个来的吗?”孟晓天了然于那刀鞘上的微光,拿着折扇的手保持着固定的姿势。
断雁道:“不是。我来是因为,今天的五亭剑会,你是第一个认出伏羲龙皇剑的人。”
“伏羲龙皇剑?”孟晓天半转过身,“认得这把剑,很奇怪吗?”
“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为什么出手保护凤栖梧,而且仅凭一把扇子,就能架得住那把神剑?”断雁道。
孟晓天的衣角在风中轻动:“我并没有保护凤栖梧,因为她不需要我的保护。至于第二个问题,你觉得一个三岁孩子手持黄金,就能做荡交易了吗?”
断雁阴冷地一笑:“你是不是剑湖宫的人?”
“如果你想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剑湖宫的确是来了人,而且,原因和你一样。”孟晓天眸中突然闪出极冷的光。
“取剑?”
孟晓天点头。
“这是易楼和重天冥宫之间的交易,剑湖宫本是挨宰的对象,取什么剑?”断雁强硬地道。
孟晓天回头看着他:“如果我说,这也是易楼和剑湖宫之间的交易,剑湖宫和重天冥宫,两个都是上家,你会如何?”两人眼神相会,彼此那份相似的傲慢与冷淡相触。
“凤栖梧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她不敢。”断雁道。
“她是不敢,除了老天爷,没有人敢。”孟晓天双目神光凌动,“也许,就是老天爷在逼她吧。”
“你说什么?”断雁凝神。
“我是说……除了梁铮、叶听涛,还有四个身负契约的人都是死不见尸。只有江离,因为碧海怒灵剑的现世,不需再去追查他失踪的原由。今天这场剑会本该引出一个重要的人,但最后却引出了一把剑,天意难解,恐怕这局中之人又该有得费神了。”
断雁紧盯着他,良久,笑了笑:“……那么,你是不是剑湖宫的人?”气氛一时窒息,两人的表情同时结了冰。
“多问,不会有好下场。”
刀光就在最后一个字扬起的时候横出,撕裂月光,带着无懈可击的弧度和质感,孟晓天满意地感到了刀尖迸发出的杀意,不含一丝杂念,也因而快到极致。这就是断雁的刀,在他杀人的时候,从不会有第二个念头。
折扇自下而上,击打刀锋,“咔”的一声,五亭中抵住了龙皇剑,而现在,同样抵住了晗灵刀。只不过一刹那的僵持之后,扇骨折断了。不是从中间一折为二,而是一截一截,被断雁的内力震得寸裂。
“如果我用的是伏羲龙皇剑,你已经死了。”
孟晓天微笑了一下:“因为不是,所以你才出全力。”他把折扇扔在地上。
断雁的眼神有些异样:“你怎么知道我出了全力?”
“因为你断雁出每一刀,都不会留余地。”
过了片刻,断雁把刀收了回去,转身。
“怎么,这就走了?”孟晓天看着他。
断雁停了停,道:“我不和没有武器的人对阵。”孟晓天向他走近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武器?”
断雁回头,冷道:“你有,但是现在,不能拿出来。”
孟晓天微微诧异:“看来,我并没有彻底了解你。”自始至终,两人之间一直是平衡的,谁也没有失算,没有占先。
断雁沉默了一会儿:“……了解我,对你没有好处。”
孟晓天微笑:“现在任何人做的任何事,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断雁的眉峰动了一下,“我们都不过是棋子,不同之处只是,有些人知道,而有些人不自知。”
“哦?这可不像你断雁会说的话。”孟晓天道。
“我断雁该说什么?”
“你该说,谁挡了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的路,都要一律杀绝。”轻微的默契感受,在月凉风中拂心而过。
断雁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为什么重天冥宫的人,从来只穿黑衣?”孟晓天隐约嗅到了一丝信任的气息,神情认真:“不知道。”
断雁转身面对着月光:“……冥宫少主沉星本是王族后裔,数百年前与羌人一战,贱被灭。这黑衣,是百年的丧服。”
孟晓天沉默了。
“这件事,你告诉过几个人?”他只问了这一句话。
断雁竟然一犹豫:“……除了你,没有。”
孟晓天道:“为什么?”
“就凭你,敢用一把扇子,接我断雁的刀。”
孟晓天长声笑起来,快意,而又有几分苍凉:“走吧。”
“去哪里?”
“喝酒。”
第二卷·重楼十丈歌台暮 第十三章 焚心以火
黎明前浓重的湿气中,断雁觉得有个人站在他身前。那个人走得很慢,衣摆笔直下垂,晃动很微小。但断雁察觉这个人并不是因为知觉,而是直觉。他无可畏惧,镇定地睁开了双眼。
“……你在干什么?”风年带着奔行一寻找的疲倦和几分诧异,望着他。断雁在树荫下坐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披风:“睡觉。”
风年用一种看见疯子的语调道:“在这里睡觉?你是断雁吗?”断雁淡淡地道:“没人假扮我,那个人也醉了。但是如果我醉在扬州城里,到不了天亮就会被碎尸万段。”
风年的目光瞬间深刺入断雁的眼眸:“这个时候醉酒……”断雁截断他:“不像我吧。”风年点点头。
断雁站起身,并没有宿醉后的摇晃,可见他醉得并不厉害:“这个时候,该去盯着易楼的动向,看看凤栖梧到底准备干什么。昨日一场之后,她应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