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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相隔,此刻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任奇还是淡淡地道。多日之前,早在浣纱谷之中,他便已经醒来,只是闭去知觉运功疗伤,其脉相一如重伤之时,连沈莫忘亦无法察觉。冰冷淡然的语调,仿佛世外之地的剑湖宫,万事不再留于怀。
那一道藩篱,无形横艮,自相识起,便无可卸脱。
苏婉云想问他是否当真痊愈,口中说出的却是:“鸣风山庄来犯时,沉水叛变……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任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长安苏家,现在还在吗?”
绿洲之畔,剑湖宫主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不在了。”他冷冷地道。
苏婉云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发凉,胸臆间却有烈火和冰流交互窜动,渐趋激烈,将五脏六腑扭结来去,她的视线渐渐些模糊,那个白袍及地的背影却仍然动也不动。仿佛开始就是这样,直到现在,从没有改变过。十多年,自来到剑湖宫,她未曾违抗过任奇所下的任何一道命令,亦未曾吝惜过自己的命搏杀,在他垂危之时一人一剑斩尽来犯者,然而这一切,却仍然连几分信任都抵还不过。
苏婉云突然觉得双腿无力,全身轻如棉絮,便软倒在任奇身后。“不在了……”她地重复了一遍,眼中看出的世界如同有烈焰飞动,在那火红颜的边缘,却又是阴冷到极致的深蓝。纵然在那富丽宅院中,她未曾得到过哪怕是一日的自由,但那终究是她来的地方,若活到老,也终是会想着回去一次。答案,却是如此决绝。
恍惚中,任奇的袍角微动,转向苏婉云。他俯下身,凝望着她:“情势所迫,非吾所愿。对不起。”
对不起。片刻停顿之中,他的脸清晰地映入苏婉云的眼眸,终她一生,再也无法忘记这个时刻。即使没有其它解释,仅仅是短短的三个字。胜雪的白袍、沙漠的天空,还有天际的流云,虚幻或真实的冰与火,所有的一切交汇在一起,飞快地旋转、扩大,如同透入霜云楼山画屏后的天光,最后一瞬,是忽而扑入鼻端的百合气息,弥散无声。
沙漠之中仅剩的是黑到来的寂静,尘沙飞起又落下,改变着丘陵的形状。瀚海石窟旁晚风低回,除了残留的尸体与一地断刃,已没有一个人影。在往此北去百余里的地方,却有沉沉的巨石移动声,加在风里隐隐咆哮。
两点幽火,神兽的双目不为风所扰,长久地静静燃烧。巨大隆起,宛如宫殿般的坟冢开启一角,有什么人在黑衣使者的盯视下矮身而入,淡橘的光晕自地道内透出。在离此不远的地方,素衣银剑,数十人隐于沙丘之下,不时注视陵墓。但自那华衣之人身影消失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沙漠里只能听到风声。
“陆楼主,我们要进去吗?”等了许久,素衣弟子忍不住问道。
“如何进去?”陆青脸上一贯的和蔼笑容变得极微,黑暗之中,完全炕见。他内功深厚,自可抵御沙漠间的寒冷,却有几个功力稍弱的弟子搓手呵气,不知长漫漫,要如何熬过去。
“楼主……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素衣弟子又道。
陆青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道:“天亮之前,如果有人再次进入这座王陵,记住他们是几人,手中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是。”素衣弟子应道,正在这时,他背后传来“嘻嘻”一声轻笑。陆青一怔:“……明儿?”
素衣弟子顿时有些慌乱,想将身后小小的身影遮住,可那孩子已然轻灵无比地跳了出来。“爹。”他甜甜地叫道。
“楼主,我……”素衣弟着口想要解释,孩子已然蹦跳过去,拉住陆青的手:“爹,你把我忘在家里了,他又把我带出来了,你高兴吗?”
陆青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脸微凝。素衣弟子愈加惊慌:“楼主,我,我是不得已……”看着陆明,却又不敢说下去。小小的孩子,似乎比毒蛇猛兽更加可怖,陆青的右手被儿子握住,便用左手挥了挥:“去看着王陵吧,这件事回去再说。”
素衣弟子喏喏退下,陆明拉住陆青的手连连摇晃,甜声道:“爹,你看见我高兴吗?你很净见我了,我在银镜楼要闷死了……”
“明儿。”陆青打断了他,很少地,他没有露出属于父亲的笑容,“以后不能再这样任,你闯的已经够多的了。”
陆明的甜笑淡了下去,撅起嘴,在陆青的衣襟上蹭冷去:“爹爹每次都说这句话……可我真的很净看见爹爹了,我做错了,不应该杀那个老头子,爹爹原谅我吧……”娇糯的嗓音,纯净无瑕。
“明儿!”陆青微愠,“不准这样称呼宫主。”
陆明吐了吐舌头,明亮的属于孩子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神:“哦,他是宫主……爹爹,你怕不怕他?”
陆青低头看着儿子:“明儿,这里很危险,天亮以后我会叫人带你离开的。”陆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爹爹,你怕他?”
陆青有些无奈,这荒野之地,亦无处让他避寒,正想唤人取件长衣给他披上,孩子却清脆地笑了一声:“爹爹,你怕他吧?不过阑及了哦,刚才八五八书房,我已经找到他了。”
陆青微微一惊,随即感觉到背后拂过的风有了些许异样,他迅速回头,黑暗之中,那一袭白袍有着散淡微光,寂静无声。任奇看着他,双手负在背后,眼中神情模糊。他是一个人,身旁没有别人。
明黄的灯火依次亮起,幽黑黯刹那退散。黑衣侍立,紫晶璨然,属于逝者的世界,与生者长久地在同一个空间内对峙。便有一种芒刺在背的压迫之感,让再轻盈的笑都沉入水中,泛不起涟漪。
富丽的坐毯之上,黑衣少年赤足而立,纤秀的踝骨微动,他在慢慢地踱着步子。不似旁人那般来回踱,而是沿着坐毯的边缘,漫无目的,但耐心极好,从不加快速度。绵软如猫的脚步声,透过毯子,些微传到了叶听涛的身下。
之所以能感受到这细微的触动,是由于惊涛骇浪到了不可再高之处,似乎魂魄便游离而出。他静静地躺在坐毯上,很久很净有动一下,但在意念中,却翻滚疾行又跌倒了无数次。自幼至今,二十余年的功力在体内翻腾搅动,永不停止地撕扯着自身的力量,彼此缠绕、侵蚀,如堕地狱。
名唤沉星的少年仍旧轻轻走动,视线却始终落在叶听涛的身上。没有一个侍立的黑衣人敢开口说话,他们恭敬地垂首,更无一人敢去看沉星的双眼,如石像。碧海怒灵剑在叶听涛的手边,离开一尺的地方。
“少主,萝护法要见您。”石门开合,一人进入,轻声道。
沉星站在叶听涛身旁,脚尖轻触了一下怒灵剑的剑身,青碧的冰冷:“她死到哪里去了?现在才过来。”语中甚至含笑,但无人可知眼眸是什么样的神情。
来者一顿,垂首道:“……护法受了重伤,刚刚醒来。”
“让她进来吧。”沉星轻快地道。
石门再次开合,萝慢慢地走进来,唇雪白,微微含着胸。她在坐毯的边缘停下,笑了笑:“少主,你又有好玩的东西了?”
沉星在毯上走了两步,随意地打量着她:“有,很好玩,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手捂住嘴,暗血流下:“……你喜欢就行,这个人不好对付,帮手不少。”她的身躯轻轻颤抖,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死去。
沉星轻轻一笑:“很好。”他走近萝,捏住了她的下巴。萝不由自主地抬头,对上他魅惑的双眼,一刹那,如中闪电。
“我还要一样东西,你给不给我?”沉星凝视着她,左手将她的黑披风解了下来,扔在坐毯上。披风扑动,落地时的感觉同样传到了叶听涛的背心,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人摔倒在身旁不远处,但胸前正郁结冲滞,即使躺着也是头晕目眩,便无法去细细辨别。
萝大声地咳嗽,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不断地有暗红的血从她嘴角流下,摔倒之后,突然有大量血液从她嘴里涌出来,像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尽,直到死去。
任奇的一掌,纵然未曾恢复到受伤之前的功力,但也足以让人生不如死。血腥迅速地在室中蔓延。
“少主,望舒真元剑到了。”有些慵懒的声音,有人靠在门边,浑若无事地看着里面的情景。
沉星回过身,看见他,隔了片刻,明媚的笑意在嘴角浮起:“……很好。风年,你果然比谁都管用。”他低头看了看萝,眉心一蹙,像看见一件被污染了的玩具。
“去把剑拇。”他对萝道。
风年沉默地望着沉星,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之人,将那如月之霜华般的宝剑呈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