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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朴静美说,“你穿的太少了。”
陈真出来晨练,自然不能穿着臃肿,因此上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绒衣。若按照以往的习惯,跑了一圈之后,趁着身子热,就回住处,那自然是刚刚好的。可是现在,他在朴静美的屋子里坐了这么久,身子已经凉了。再这样出门去,未免就有点单薄了。
朴静美跳上炕去,在炕柜中翻了翻,却实在没有一件能给男人披一下的衣服。翻来翻去,找出一条红色的围巾,犹豫一下,递了过来,道:“围着它,多少能挡一挡风。”
那条大红颜色的围巾,又软又厚,只是还没有织完。
陈真把它拿在手里,心中暖流激荡,低声道:“明天早晨,你等我。”
因为刚才的共处,他和她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美妙的变化。但是现在,他还不愿意许下任何承诺,唯恐那样会显得虚假。将围巾认真围好之后,陈真再次看了朴静美一眼,就像一只猫一般,无声无息,而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温暖的小屋。
朴静美站在自己房门前,注视着他穿过院子,他消失在大门口。
寒气,一点点地冷却了她眼中的星火。她背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瘦削的脸庞,隐藏在灰的阴影中。
这样看来的时候,她简直都不像血肉之躯,而真的像是一张灰纸剪出的人影了。
忽然,小院里其他几个房间的房门,几乎同时打开了,十几个朝鲜人东张西望,紧张地涌到朴静美的房门前,七嘴八舌的问道:
“怎么样,陈真上当了么?”
“陈真有没有发现你的目的?”
“你确定陈真可以吗?”
那少年金日能分开人群,冲动地拉着朴静美的手,问道:“你……你为什么把给在熙哥的围巾,给了他了?”
朴静美轻轻甩开他的手。蒙蒙晨光中,她低声说:“今天,果然是他最脆弱的一天。他已经把我当成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她喘了口气,压住心中的钝痛,说:“如果今天他能够活着回来,他一定能为我们所用的。”
“哦,万岁!”朝鲜人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惊飞了树梢上两只硕大的老鸹。
第五章 林中快刀
奉天城外,一条大河蜿蜒向东,因其夏日时水量丰沛,搅动泥沙,而得名浑河。当地人却都叫它小辽河。夹岸尽是树林,蓊蓊郁郁。其中有一片白桦树,绵延数里,长势齐整,据传曾是送子观音显灵之处,因此得名百子林。
陈真又穿上了那一身洗得泛白的中山装,头也不回地踏入了五门七阵的所在地。
从朴静美的家里出来之后,他先回到家,重新洗漱,换了衣服之后,又出去简单地吃了个早点。然后他才雇了一辆黄包车,往东出了奉天。
再往后,他才一路散步一般,慢慢地找到这正地方。
一个小时以前吃下肚去的食物,已经完全转化成了力量,注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而他的肌肉、关节,也因为这一段快慢由心的步行,而活动开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因为内心的疲惫和犹豫,而变得萎靡苍老的话,那么现在,在经过了朴静美的开解之后,他重新找到了坚持的理由和活下去的希望,于是整个人,也变得振奋而年轻了。
——如果现在他再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那身中山装穿在他的身上,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这时候的陈真,无疑已经重新回到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巅峰。
他的脚,踏在厚厚的落叶上。
落叶上还积着雪。杂乱往复的脚印,形成一条肮脏的小路,与地图标记相合,实际上已经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树林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气,被层层枯枝过滤过的阳光,只能用一种苍白而毫无热量的形式,敷衍了事地照亮树林里的景物。
远方,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金铁交接之声。
雾气分开,小路的前方,逐渐现出一座梅花桩阵。木桩露出地面五尺五寸,每五个一组,共计五组,暗合五五梅花之数。
梅花桩,最考验人的下盘功夫,以轻、灵、稳、远,为其要诀。据陈真此前的估计,十有八九,就该由腿功最好的北鹤门弟子镇守。
奉天武协五大门派之中,他先打了吴一鸣,又踢了陆天恒。结怨最深,最恨他入骨的,自然也就是北鹤门了。
陈真深吸了一口气。上一次陆天恒之败,有一半是那老者轻敌,有一半是那老者作伪。否则以他北鹤门掌门的功力,原本至少也该撑下二十招的。
而现在,如果要在梅花桩上打的话,陈真必须分心于脚下落点。因此还能不能赢,都已在两可之间了。
可是那梅花桩阵上,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陈真稍觉意外,只道是那陆天恒在暗中埋伏,准备着突然现身,好先声夺人,便只好小心翼翼地走入梅花桩阵。
他一向行得正走得端,入阵时,自然也是笔直地沿着中线走入。
忽然,在他的眼前,一截木桩,猛地倒了下来。
那跟木桩,原来是已经被人斜着削断了的。只是上面的一尺半长的一截还浮搁在下面一截上,受重力牵引,一直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陈真入阵时,它刚好滑过了临界点,因此才猛地掉了下来。
陈真吃了一惊,只听“咚”的一声,那一截木桩重重砸在地上,砸得地皮一颤。
桩阵中的枯叶落雪,自然是都已被扫走了的,露出冻得梆硬的土地。这一下硬碰硬的冲撞,颤动传开,却见桩影幻动,竟又有五六根木桩,因此裂开,断桩“噗通、噗通”地砸了下来。
而这些端桩,又正是在陈真身处的桩阵中线上。
陈真凝立阵中,一时之间汗毛倒竖。
他的身体何其敏感,而他的经验又多么丰富。就在这断桩纷纷跌落的一霎那,他被这梅花桩阵中的刀气侵袭,几乎在瞬间感同深受了这桩阵中,不久前的一战。
——陆天恒正站在桩阵中心的桩顶上等他,忽然,林中却来了意料外的用刀高手。这个人全然不顾闯阵的规矩,并不上桩,而只是由地上,恶狠狠地攻来。
——他取了桩阵的中线,直杀而入。陆天恒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那用刀高手追击的速度却更快,一眨眼便已攻到了可出刀的距离。只是刀长而桩密,因此几刀挥出,不管砍没砍到人,便已经将左右的木桩,都劈断了。
陈真以手轻抚断桩的切面,只觉茬口平滑,竟如经过打磨一般。
那劈过木桩的一刀,必是快得无以伦比,狠得有去无回,方能一刀劈过,木桩断而不倒,茬口平滑若此。
是什么人,竟会在他闯阵之前,先来挑战奉天武术协会?
而他闯阵之后,守阵的陆天恒,又是死是活呢?
陈真皱了皱眉,最后看了桩阵一眼,便加快脚步,往下一阵万刀林而去。
万刀林固然没有一万把刀,但几百把刀吊在半空中,寒刃凝霜,彼此碰撞,又发出“叮叮”之声,实在也让人不寒而栗。
精钢打造的单刀,以三把为一组,绑成一个“丁”字形,密密匝匝地平吊在离地三尺的地方。一个人走在其中,若有另外一人驱动刀阵,则随着钢刀摆动,阵中人的胸、腹、背、腰,顿时尽成各个刀组刺、划的目标。
这些被绳索吊着的钢刀,自然使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刀法。可是它们彼此碰撞,却可以形成一种全然无序、彻底疯狂的锋刃的漩涡,任何一个人贸然进入,都有可能被它们万剐凌迟。
陈真站在刀阵边,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得一阵阵烦躁。
——刀阵中,现在也没有人。
陈真慢慢地绕过刀阵。
他看见了刀阵中的搏斗痕迹:有一个人从阵外冲入,却留下了奇怪的脚印——很多很多的圆圈。圆圈一个压一个,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深,有的浅,却都在圆心处,有半个深深的前脚掌印。
那是有人踞行前进:他先以一脚支撑,另一脚却向外划着圈子扫出,停住之后,再滑身转移重心。
整个前进过程当中,人都是蹲在地上的,因此高度不及三尺。既未达到刀阵的高度,则刀阵再怎么可怕,也与他无关了。
陈真眯起眼睛,在刀阵的后方,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痕迹——那却纯粹是懒驴打滚一类的地趟功夫。
其间,更有血渍点洒。
——原来是那守阵的人,已活生生伤于攻阵人的刀下,因此竟再也不顾阵中规矩,也是贴地滚出,以求逃命。
陈真的眼睛不由一亮,这破阵人连破两阵,全都是用的最简单,又最有效的方法。
如果今天陈真不是为江湖规矩所拘,而纯粹是要破阵杀敌的话,毫无疑问,他也会选择与这个人同样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