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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一时一片沉默。良久,张学良方道:“对不起。”
赵四小姐在前排座位上回过头来,小声说:“陈真,对不起。”
他们来到奉天城盛丰大戏院。在入口处,果然有一位年轻的小姐过来,与他们会合。
张学良介绍说,她是奉天城内,最大的皮货商常百万的千金,常小玉,也是他的干妹妹。因为久慕精武门陈真的大名,这才约着一起来看电影。
只见那常小玉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棉旗袍,又围了一条白狐狸皮的披肩。一张圆圆的脸,白净讨喜,看见陈真时,还没说话,先羞得睁不开眼来。
原来这是张学良给他们安排的一次相亲,怪不得刚才一路旁敲侧击。陈真哭笑不得,却又不好发作,被张学良押着进了电影院。
赵四小姐挽着常小玉,高高兴兴地在前面走。
张学良小声道:“陈真,小玉虽然没读过太多的书,但是温柔贤淑,家境殷实,实在是为妻上选。我跟你交待个实底儿,她对你痴心一片,只要你点头,我就敢肯定,你俩这事儿,能成!”
陈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以对。
前面赵四小姐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座位。这位四小姐何其机灵,一边说着笑着,一边推着拉着,不动声色的就给四人分配了座位:由她和张学良两个亲亲热热地坐在外首,把陈真和那常小玉堵在靠墙的角落里。
其心昭昭,陈真与常小玉尴尬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们入场就晚,过了不久,电影即告开演。四下里灯光一暗,陈真便听见,常小玉清清楚楚地长出了一口气。
黑暗之中,陈真不由哑然失笑,就因为这一个细节,他觉得,这姑娘,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他们今天看的电影,名叫《杨云友三嫁董其昌》。讲的是明时钱塘女子杨云友,因其色艺双绝,而屡遭小人骗婚,几经坎坷,最后才终于与画家董其昌喜结良缘之事。
其时,电影普及未久,普通观众看时,尚不能辩其真伪。只觉银幕上的一举一动,一哭一笑,一死一生,都是真的。因此杨云秀四方流浪时,电影院里,也便尽是悲声,而杨云秀终于得了归宿,电影院里也尽是掌声笑声。
陈真虽然不屑才子佳人的故事,但看到杨云友履逢奸人,以致辗转漂泊,不由也触景生情。想到红颜薄命,英雄多难,师父惨死,自己痛失爱侣之事,不由也鼻子发酸。
忽然,黑暗之中,一个人的手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陈真先是一惊,旋即明白过来,那是常小玉靠了过来。
他整个人因此而僵直得不会动了,只觉得常小玉的手小心地,也微微地颤抖着。
可是慢慢地,陈真却一点一点地松弛了身体。
他虽然也曾想“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可是这么久了,他也知道日本人深沉执拗,这场战争无论打与不打,都必非一朝一夕便能出了结果的;他虽然也曾想,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厮守,可是乱世儿女,又有几人能有那样的幸运?他虽然也曾想不要连累别人,可是在张学良的军队里,他的家属,应该还是可以保障安全的吧?
他也不是年轻得肆无忌惮的岁数了,经年漂泊,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是一直期待着,能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温柔的妻子的。
常小玉手,也不知不觉的稳定下来。
陈真坐在椅中,一时思绪翻滚,电影后边演的什么,倒全没有看在眼里。
他回忆着常小玉的样子,模模糊糊,他只记得她长得很白。
……白?
他不由又想起了朴静美。
他努力回想常小玉的脸,排除朴静美的干扰,排除昔日恋人的干扰,排除赵四小姐的干扰,排除杨云友的干扰……终于,常小玉那一羞,便不敢看人的神情,重新浮现在他眼前。
电影终告结束,灯光一亮,常小玉挽着他的手稍稍一缩,却终于还是没有放手。张学良和赵四小姐看见了,都大笑道:“哎呦哎呦,世风日下,你们发展的速度也太快了!”
常小玉羞得躲在陈真身后,挽陈真挽得更紧了。陈真微笑道:“怎能辜负汉卿兄与四小姐的一番好意。接下来,又未知还有什么项目?”
他们便又去了戏院旁边的西餐厅,吃了些牛扒、点心,边喝咖啡边聊刚才的电影。那杨云友历经坎坷,终结良缘的经历,颇打动两个女子,两人叽叽咯咯感叹唏嘘,张学良与陈真,倒是只需搭个腔,就好了。
不知不觉,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张学良下午还要开会,这次小聚,便告结束。
两对儿出了西餐厅。常小玉待要自己坐车回去,张学良哪里肯依,一定要亲自开车相送。四个人便往张学良的座车走去。
可是突然之间,熙来攘往的街上,忽然出现了几十道与众不同的人影。
那些人原本也许是在商店里翻捡东西,也许是在街边闲坐休息,也许是隐身于小巷深处……可是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们得着信号,便全都穿过人群,向张学良的吉普车快步赶来。
他们衣衫不同,岁数不同,可是每个人走动时,都下盘稳健,步履如风。如果是在半空中看的话,那情形简直就像几十支飞箭,同时向一个标靶射来。
陈真一惊发觉,连忙挣脱了常小玉的手,将那三个人掩在自己身后。
赶来的不速之客之中,有七八个人先将吉普车的车门挡住了。张学良初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待要理论,才发现自己四人已被包围了。他不由大骇,“唰”的一声,掏出了自己的配枪。
只听有人大叫道:“这是奉天武术协会,与精武门陈真的恩怨。无关人等,敬请避让,以免误伤。”
奉天民风彪悍,民间斗殴日日发生。街上的买卖行人,骤见这样的场面,立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连忙纷纷逃至安全距离,再围了个大圈观战。
只见包围陈真一行的人,没有五十几也有四十多。
“陈真,你好。”
陈真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蓝布棉袍的瘦高老者。
那老者双手拢在袖中,一张脸黑黢黢的,倒显得两只眼睛眼白白得吓人。看见陈真等望向他,这老者乃森然道:“奉天武术协会请不到你,我们只好亲来拜访了。”
陈真注目望向这老者的双脚,只见他站在那里时,姿势奇怪,以右脚支撑,左脚却只是足尖轻点于地,宛如禽类。登时心下了然,问道:“你是吴一鸣的什么人?”
那老者两眼之中,精光爆射,嘿然道:“老夫便是北鹤门掌门黑头鹤陆天恒。”向旁边微微一让,让出一位红面大汉,道,“这一位,就是奉天武术协会会长,八卦刀范孝知。”
陈真叹了口气,想到这件事果然没完没了,越闹越大,不由沮丧,道:“久仰。”
那范孝知面如重枣,魁伟如山,手里捏着两个核桃,“骨碌碌”转得跟旋风也似。往出一走一站,下盘稳得像钉在地上的,听见陈真见礼,把眼皮一掀,却没有答话。
陆天恒冷笑道:“陈大侠一招之间,就打昏了吴一鸣,帮我教训了徒弟。好啊,好啊,陆某人,今天就是专程来向你致谢来了。”
原来昨天晚上,吴一鸣送帖未成,反被陈真双膝砸昏,幸好后来被东北大学的门房救醒,这才免于冻死。可即便这样,回去之后,也是高烧不止,爬不起来了。
北鹤门上下义愤填膺,上报奉天武术协会。武术协会同仇敌忾,立时发布了全城追杀令。陈真一行来看电影时,就已被他们发现;看电影吃饭,又花了两三个小时,这才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集合,将陈真堵在了汽车前。
陈真道:“吴一鸣没事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登时直激得陆天恒顿时发作,只见人影一闪,张学良等人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陆天恒便已跨过两边六七步的距离,远远的垫步跃起,双腿左一圈,右一蹬,拐子连环,猛踢陈真的面门。
常小玉发出一声惊叫,陈真却面不改色,不闪不避,冷冷看着。
“唰”的一声,陆天恒凌空一个翻身,双腿就在陈真耳边,急急收回。
他轻飘飘地落在陈真面前,怒道:“陈真,你以为我真不敢踢你?”
陈真看着他,慢慢道:“你以为你真能踢到?”
他每一句话,都简直能气死人。陆天恒原本以为自己临危收脚,乃是仁至义尽的侠义作风,岂料陈真不光不领情,反而出言奚落。不由勃然大怒,喝道:“你……”
突然之间,陈真伸手在他左肩上一拍,又蓦然出脚,在右脚脚腕处一挡。
这一拍一挡,力量都不大,动作也极小,稍发即收,离得远点的人,根本便看不见。
可是所有能看见的人,却都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