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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却是实在太差了;而重重的黑眼圈,又使得她的目光,看起来充满了凄厉的味道。她笔直地坐在那儿,紧紧地抿着嘴唇,几乎是在用一种“严肃”得近乎“残忍”的神情的在看书。一手翻着书页,一手快速地做着笔记,在她的面前,摞着两摞书,一摞是看过的,一摞是没看的,加起来数数,怕也有十几本。
陈真看了她几眼,不觉对这个如饥似渴地女子,生出了淡淡的好感。
他便也开始看书。与那女子相似,他们都是鱼鹰一般的读者。厚厚的一本书,与他们来说,宛如宽阔平静的湖泊,他们轻轻飞过,只在看到肥美的大鱼时,才一个猛子扎下去,痛飨美味。
图书馆里,几十个渴望获得新知识的人——有的就是东北大学的学生,有的却已经老得须发皆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片寂静。只有翻动书页时,发出的唰唰声,和笔尖划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间或一两个人咳嗽,声音显得格外空洞。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陈真飞快地扫完《现代合金概论》、《步枪改良》、《日俄战争中的武器比较》,拿起水杯,正要润润喉咙,忽然对面的女子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
原来她已经把那十来本书,都看完了,正要拿回去还。陈真心念一动,伸手敲了敲桌子,低声招呼道:“小姐,麻烦你,《爆炸物的合成》。”
他本来是可以等到这个女子把书还了之后,他再去借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却想偷这个懒了。
那女子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从书堆里抽出那本书递给他。
陈真点头致谢,待那女子走后,便开始研读《爆》书。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人在他的身旁敲桌子。
陈真抬起头。那苍白的女子站在他的旁边,手里拿着几本书,嘴巴却向陈真摊在右手边的几本书努了努。原来这一回,却是她想借的的书,被陈真拿走了。
右手边的书,是陈真已经看完了的。陈真点了点头,示意她随便选。那女子便拣了两本,回到了对面。
于是这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过任何一次交流。
可是对于陈真来说,好像今天的读书效率,比往常更高了。
晚上7点55分,图书馆即将关门。
两个管理员中的一个开始扫地。陈真抬起头来,发现对面的女子,也正轻轻按着太阳穴,把视线从书本中移开。
还留在阅览区的五六个人,急急忙忙的去还书。陈真走在最后一个,看着那个女子,登记完毕后,匆匆忙忙的离开。
女子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大衣。大衣很旧了,并且不合身,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几乎怀疑那空荡荡的衣服下面,并不存在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
陈真摇了摇头,还了书,穿上自己的一件风衣,夹着他的皮包,慢慢走出图书馆。
他将自己的身体放松,呼吸调匀。在精武门训练出来的吐纳功夫,使得他在这样行走时,获得了极好的休息。夜晚的冰冷空气,刚好可以帮助他冷却高速工作了一天的大脑。而墨黑的天空中,那点点繁星,则让他略嫌疲惫的双眼,恢复了明澈。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个女孩,一个他曾经魂牵梦萦的女孩。他曾经和她一起,漫步在黄浦江畔,看上海滩的不夜灯光,看比灯光更美丽的天上的星星,看比星光更加璀璨的,她的眼睛。
他们曾经发誓永不分离,他也曾经相信,他们真诚的爱情,一定能够战胜一切。但是最终,他还是永远地失去那个女孩了。
因为他是中国人,而她,却是日本人。
乱世之中,两个人的爱情,实在无法承载两个民族的仇恨。
陈真轻轻地叹息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冲动的少年,可是这些经年往事,他在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口剧痛。
他张开两臂,用力做了一次深呼吸。冰冷的空气灌入他的肺部时,他的肚子却不甘寂寞地“咕咕”叫起来,提醒着他,他这一天,只吃了一张烙饼而已。
——那么,去吃老孙家的血肠砂锅面吧!
陈真想着,脚步再次轻快起来。
可是,无人的校园林荫路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倒伏在地上的身影。
陈真一愣,四下一望,阴森森的路上,除了他和那倒地的人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在。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将那人的身体扳过来——
月光,照在那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陈真吓了一跳,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呼”的一下,全都涌上了头。
那憔悴虚弱的女子,正是日间和他换书的那个女子。现在她紧紧闭着双眼,仿佛连最后一丝生气儿也没了。
她刚才先于陈真出了图书馆,可又怎么会倒在这里呢?
陈真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只觉她呼吸虽然略显急促,但还算得上平稳有力,而眼下也未曾见血,看来并非是什么恶疾缠身的样子,这才用力一掐她的人中。
那女子悠悠醒来,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了陈真一眼,便又昏了过去。
陈真皱了皱眉,将女子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放到自己的皮包里,又将皮包背好,然后一挺身,便将她抱了起来。
那女子轻得几乎没有分量,以至于陈真用力过猛,竟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闪。
他暗暗摇了摇头。这女子如此瘦弱,脸色又这么差,回想此前在图书馆里,她似乎一整天连口水没喝过的样子,他已经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多么不爱惜自己的人了。
他就这么抱着这女子,大步跑出了东北大学。
残雪未消的街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车辆。只在东北大学门前的路灯下,停着一辆红呢子、青门帘的黄包车。
西北风卷着雪粉,打着旋儿,贴地而过。拉车的车夫,站在路灯的光区里,站在车把间,把双手夹在腋下,瑟缩着脖子,用力跺着脚。
陈真松了口气。抱着那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叫道:“车夫,送我们到盛京施医院。”
那车夫缩了缩脖子,朝车厢里扬了扬肘子:“去啥医院啊?我这车里有人!”
他冻得鼻涕都流出来了。说了一句,怨气被勾起来,不由就叨咕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上了车你倒是走哇,哎呀妈呀,就在这儿冻着,可冻死我了。”
原来,是有个客人早早地就包了他的车,却只是让他把车停在东北大学校门口。大冷的天,拉车的不怕忙,只怕闲,真要跑起来,也就不冷了;偏偏这人往风口这儿一停,车夫活动不起来,又闷又冷,早就一肚子气了。
却听车厢里有一人笑道:“又不是让你白冻着。一个钟头一个大洋,你当是白拿的呢?”
随着这话出口,黄包车的棉门帘一挑,已经有个人像一团棉絮似的,轻轻地跳下地来。
那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身量虽不是很高,可是长得非常精神。细腰长腿,梳着三七开的分头,眼睛炯炯有神。他穿了一身紫纺绸的裤褂,对襟褂子故意没系上边的四粒扣子,露出里边雪白的麻布短坎。
他穿得真是利索极了,好看极了——只有一样,那裤褂的薄厚,原本是春末夏初穿的。而现在,可是已经下过了雪了。
陈真看着他,总算明白了这人为什么要躲在黄包车里。
那小伙子不怕冷似的向陈真拱了拱手,笑道:“这位一定是精武门的陈真陈大侠了?”
陈真皱了皱眉,“嗯”了一声。[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在下是奉天武术协会,北鹤分会的弟子,吴一鸣。”那小伙子微笑道,“特奉总会长程海青之命,来给陈大侠送请柬……”
“我说过,我已经不算是武林人了。”
“……我白天时就到了陈大侠的寓所。等了很久,那位俄国的房东太太才告诉我,陈大侠十有八九,是在东北大学图书馆里。”
这人居然不顾陈真的回答,一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于是我来到东北大学,又不敢打扰陈大侠读书,便只有在大门口恭迎大驾。”
他微笑着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红帖来,道:“奉天武术协会将于三天后,为陈大侠接风洗尘,还望陈大侠代表精武门,肯赏薄面,到时移趾前往。”
他双手捧着那红帖,弯了弯腰,递了过来。可是陈真抱着那女子,哪有手去接它?
“我不是武林人了,也代表不了精武门。”陈真正色道,“我说过很多次了,麻烦你回去再跟程会长说一次:我不想插手东北武林的事,请各位江湖朋友,就当奉天城内没有我这一号就得了。”
吴一鸣微笑着不说话,稍稍欠身,仍将那红帖举在陈真面前。
陈真稍觉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