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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任淮安面朝着窗子继续说道:“我听到电话录音,我听得出来是你的声音,我查阅来电显示,是一连串数字,拨打过去却没有信号。可是我相信那是你的声音,然后我就打电话到你的公司确定,接线小姐说,那是你的手机号码,她说你住院了,所以我就买了回来的机票。”
是吗?丛小河拧眉,她给他打过电话?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在迪厅跳舞的时候吗?她当时非常娴熟地说了个号码,仿佛是藏于心底许久的记忆。如果那是他的电话号码,曾几何时,她将此记得那么深刻,然后在最伤痛无助时想起来?她渴望过他吗?在心底默默想念过他吗?所以把一个舞厅领班看成他?
“我的手机大概报废了,我也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虚弱的话语幻作长长的叹息。灯红酒绿,那晚的记忆开始铺天盖地般涌来,在她昏倒时,手机跌落,一群人将她围起,像看一出精彩的好戏。
“你说——”任淮安转身对着她,灼热的眸子紧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你在电话里说——任淮安,回来。”
她躲开他,看向别处,语气摇摆,“我这样说了吗?”
闭上双眼,记忆中,她曾疯也似的呼唤过一个人。是他吗?骰子、闪动的畸形图片、变幻的镭射灯光、强劲的DISCO、诡异的香水气息……然后有一声呐喊如雷贯耳:任淮安,回来!
“小河,”任淮安半跪着,揉弄她的长发,“小河,你是这样说的。当我从海牙洽公回到家里,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录音,天知道我有多振奋多惊讶。都两年了,从我们初识至今都有两年了,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即使你是哭着说的,即使你只说了一句话,但你知不知道这一句话我等了多久?”他的脸部涨红,眼里浮动泪花。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简直诧异兴奋得手足无措,而她的哭声更是揪痛了他的心,几乎等不及天亮就迫不及待地飞回来。
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她面前掉眼泪?丛小河伸出空着的手,拭去他眼角盈动的泪珠。不知是感动于他的深情,还是心底的波澜使然,她的眼角也有泪痕。也许她真的渴望过他,那是在苦闷尖锐得令人连生的欲望都没有的时候,也许她渴望过他。
“你不是要我回来吗?小河?”任淮安亲吻她的指尖,“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你,即使知道你不爱我,即使知道你身边有另一个男人。”
第52节:有没有一种偶然(52)
另一个男人,秦玄?她嘲弄地笑。秦玄!他何曾认为自己是她身边的男人?
陌生的情潮翻涌,忽略心底的悸动,她缓缓向他怀里靠去。她想她只是累了,而眼前刚好有个停靠的肩膀,“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她疲惫地说。
“小河!”狂喜于她的举动,任淮安环手将她拥紧,如守护生命最爱的珍宝般。
她就这样紧紧贴近他,像是找到了某种寄托,在他怀里,听他过于剧烈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清新的香皂气息和淡淡的烟草味道。她问自己,爱他吗?不,一点也不。她爱的,应该只有秦玄。思及他,心便抽痛。秦玄,他在哪里呢?
“在我怀里,不要想那个男人。”敏感地,任淮安衔住她嘴边柔弱的笑花。
丛小河浅浅淡淡地笑,投身于他的怀里,投身于一个纯粹的感观世界,投身于一场片刻之恋。也罢,就用他来忘记秦玄好了,就用他来忘记往事好了。
任淮安颤栗地吻着,尽量小心地不触到她扎针的手臂。他的吻,带着无限的怜惜和喜悦,温存而缠绵。
“你抽烟了。”在短暂呼吸的空隙里,丛小河低低地说。
“想你的时候,香烟是我的朋友。”他温柔地舐描她的唇形,“如果你不喜欢,我戒掉。”言罢,又将她纳入热情激烈的拥吻中。
这一次,她没有想秦玄。
? ? ?
次日清早,丛小河是被吻醒的,朦胧中,有人在她的脖子上磨蹭,她睁开眼,看到一张笑脸。昨晚,就是这张笑脸的主人陪她过夜的。
“早安。”任淮安笑眯眯地说,线条硬朗的下巴,刻划出成熟的刚毅。她回他一个慵懒的笑,他呆了呆。
“怎么了?”丛小河问。
“我喜欢你笑。”他用嘴锁住那道笑容。
“我没刷牙。”她躲了一下,“很脏。”
“没关系。”笑音闷闷的,由她的嘴里逸出来,充满剃须水的味道。良久,任淮安才停止亲吻,点着她的鼻尖,“起床吃早餐?”
丛小河点头,望着他发愣。胡须剃了,他又是年轻的,白色的麻质休闲长裤,宽松的浅蓝厚毛衣,V字衣襟口上翻起白色衬衫的领子,整个人清爽至极。这个男人,她怎么没能爱上呢?是秦玄让她陷得很深吗?她觉得自己好坏,面对着他去想另一个男人。
“我去买了白粥,我问过医生了,现在,你只能吃清淡的。”任淮安把白粥盛到杯中。
“我一向吃得很清淡。”她看着他,在他的话语里寻找秦玄的影子。记得有次在厅餐里,她只挑着一根根青菜吃,秦玄曾打趣地问:你只能吃清淡的吗?
“咖啡呢?”任淮安挑起眉心。
“咖啡是例外。”她心不在焉。
第53节:有没有一种偶然(53)
“小河,”他酸溜溜地,犹豫好久才问:“你在想——那个人吗?”
她有点困惑,把停在窗帘上的目光转向他,“呃?”
“秦玄。”
“没有。”淡淡地一语带过,其实惊讶他的了然。
“昨晚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在利用我?”他扳正她的肩膀,逼视她。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过分细心的男人会使人无以遁形。她假装糊涂地问:“利用你什么?”
“帮你忘了秦玄。”他表情苦楚,让她不忍多看,“那个男人走了是吗?而你却依然忘不了他?”“你多心了。”心被揭穿,不知道怎么掩饰。
“这就是你整夜酗酒的原因?这就是你哭着叫我回来的原因吗?”他追问道,几近绝望的语气。“不是。”
“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对不对?”任淮安不甘心地求证,“别告诉我,我只是一个替代品,我还没有那么失败过。”
丛小河不说话。她没有办法回答他,在感情上,她比任何事都固执,固执地认定一个人,从此便以为一生一世。秦玄,是她一生一世的遗憾。
“回答我!”任淮安命令的口气更接近祈求。
“对不起。”她低低地道。对于他的深情,她只能说她有点抱歉。可是,拒绝一个深情的男人,即使不爱他,原来也会心如刀割。
“那个秦玄,他真的是那么好吗,小河?”任淮安却仍不放弃,“比我好多少?”
“这是不能比较的。感情是无法用比较来作取舍的。”
“这就是我的失败对不对?”
“是。”丛小河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符。就让彼此回复到原来的起点吧,从此陌生,这样耗下去于谁都没有用。
“噢——”如受伤的狮子般低吼一声。
“你……”丛小河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任淮安冲出房外。
好好的一个早晨,被她弄得一团糟。一碗清淡稀饭,放在桌上慢慢变凉,宛若她此刻的心情,没有热气。
冷风低低地掠过窗前,惊动藏青的帘子,吹起一帘叹息。
丛小河就这样懒洋洋、漠漠然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淡薄的日光在小小的玻璃杯子里透明成一线空洞的亮色,一直伸到窗外,与天空接于一起,跟着时间渐渐变得灿烂——中午——变灰——下午。
周遭的空气安分散步,路过黄昏变成寂寞。
冬天,黄昏里常常是这样的薄雾弥漫、渗透冷意吗?她伸出手,站于房外迂回的长廊里,感觉寂寞自手臂、自脚底一寸寸长伸,直袭心头。没有爱情,连寂寞都比旁人深。
她想起秦玄、想起任淮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离她而去……
? ? ?
第54节:有没有一种偶然(54)
直到出院,任淮安都没有出现。
丛小河不知道为什么在漫天的混乱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