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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算命先生为他卜的卦怎么会破了?是祸是福他一时想不清爽。米篮子的哭声让他有些迟疑。
月亮还是笑得那样诡秘。米篮子哭着睡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快活好几回跳出她的梦,化作小鸡啄食般开心的唧唧声。碌碡骨起身折了把芦苇当拂尘,坐在船帮上,替米篮子掸着、扇着,他怕蚊虫叮了他的心肝肉。掸着、扇着,扇着、掸着,扇扇掸掸,碌碡骨坐在船帮上睡着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雄鸡的啼叫,天快亮了。两人赶紧收拾好自身。然后,坐在船帮上低着头说着不得不说的心里话。
这个时候,米篮子晓得了碌碡骨的名字叫黄力宏。天生下来就是碌碡骨。算命先生帮他掐过八字,说他命中无妻,不过老天派给他浑身的大力气作补偿,一世吃喝不愁。碌碡骨也晓得了米篮子的身世,她原本也是清清白白渔船人家的女子,一把火把她家轰到贼窝里来了。最让碌碡骨气不过的是叉鸡帮帮主杨大敢对米篮子伸脏手,他恨不得把杨大抓来摁在猪圈里死打一顿。米篮子趴在碌碡骨的肩上,劝他断了这个念头,反正自己死活不想回去了。
说着说着,天大亮了。碌碡骨赶紧把小船搁到芦苇丛里,回头拽着米篮子三步并作两步跑,钻进小脚四老太的“顶头虎”。他不想让人看到他俩。他要向四老太讨个主意。
小脚四老太年纪大了,整夜睡不着觉,就靠蒙蒙亮时打个盹儿。碌碡骨闯进来的时候,小脚四老太以为自己大清早又做梦了。碌碡骨身后还跟着个姑娘。小脚四老太心里有些发笑:真是老糊涂了,碌碡骨从不跟姑娘媳妇说笑,平常跟女人们离得老远。还是早些年前,自己着人撑船去溱潼带瞎先生“王瞎子王”来黄家墩算命。那个瞎先生灵得很,溱湖人差不多都晓得他。他说碌碡骨命中不该有妻,日后饭量大力气大。
碌碡骨长大后,很随意地就信了这话。他确实有使不完的劲,剐草、叉草,撑船、罱泥,从睁眼起,到闭眼停。只有一样不能马虎,就是吃饭一顿不能让。三五个大劳力的饭食,他一个人全包了;七八个人的活计,他一个人也包了。
等到碌碡骨走到小脚四老太床头,朗声叫她,小脚四老太这才醒透了:碌碡骨和一个好像是叉鸡帮的姑娘站在她床前。
小脚四老太坐起身来,嗔怪道:“这大清早的,就不能让我这老不死的睡会儿安逸觉!”
碌碡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米篮子忍不住抢先说道:“我是叉鸡帮的米篮子。帮主杨大想我的坏心思,我不想回去了。”
小脚四老太好像没听入神。“我要留在黄家墩,跟力宏哥好好过日子。”米篮子赶紧又说。小脚四老太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大好事。先要跟你娘老子通个话。”“跟他们一说,我就出不来了!”米篮子一急竟哭出声来。
碌碡骨吞吞吐吐地把米篮子的身世说了个大概。
小脚四老太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米篮子。黄家自从逃难出来,子息不旺,倒成了一桩大心事。眼前这个姑娘,胸满腰细屁股大,准是个会下蛋的小母鸡。有些老母鸡养得满了档,都不会下蛋。要是添上这房孙儿媳妇,多生几个重孙就有指望了。小脚四老太又想到叉鸡帮的杨大,那人一看就不是东西,贼眉鼠眼,不会成全人家的好事。小脚四老太又长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脸来望着碌碡骨。
她突然想起了王三铜留下的那个八卦漆符,一下子长了许多精神。翻身下床道:“留下吧。先弄早饭吃,以后再说。”
米篮子破涕为笑,赶紧快手快脚去淘米做饭。
米篮子就这样在黄家墩住下了。
没过几天,叉鸡帮的船进了黄家墩旁的小河。
碌碡骨来给小脚四老太报信。四老太嘱咐他送米篮子到荒田心里去藏起来。
碌碡骨拽着米篮子去了。荒田里的芦苇能乱人眼。荒田里还搁着米篮子的那只小划船。碌碡骨让米篮子坐进去,扛起船来,大步闯入沙沙作响的芦苇荡中去。
老米头子先上了岸。这回不是来讨柴火,而是来找人的。
叉鸡帮有人听到行船过路的人说起,在黄家墩看见过米篮子。
小脚四老太没好话回他:“白白的兔子,被人弄脏了,还不如让它丢了。”
老米头子觉得以往客客气气的小脚四老太,这回变了腔调。老米头子讨了个没趣,没眉毛没胡子的脸绷得像个充了气的尿泡,回了船。
杨大上了岸,腰里别着两把刀。在黄家墩周遭转了两圈,连个米篮子的影子也没见到,着实有些来气。到了“顶头虎”
门口,杨大干咳两声,尖声道:“老太太,跟你借块磨刀石使使!”小脚四老太门边都没出,从里面摔出个东西:“给你个八卦符,祭祭刀。”
杨大一愣,捡起来一看是块八卦漆符。杨大大小也是一帮之主,有些见识,晓得这是上河王家兄弟的信物。王家兄弟在上河做的是大生意,不像叉鸡帮专做些偷鸡摸狗的小生意,从没到过下河溱湖一带。看样子,跟这黄家墩的人不是亲就是故,不然的话,不会留下这个大人情。难怪黄家墩的人对叉鸡帮不惧不怕,连送只鸡尝尝都不肯赏脸。罢了,不要因为一个丫头片子,拿吃饭的家伙寻开心。想罢,忙把八卦漆符挂在门搭子上,一声不吭去了。
从此后,叉鸡帮的船再也没来过黄家墩。黄家墩的人再也没有听到叉鸡帮的音讯。
米篮子在黄家墩已经过了些时日了,就住在碌碡骨的房里。小脚四老太睁只眼闭只眼,反正等一阵子,再遇到叉鸡帮,跟老米头子通个话,把事情挑明,就把仪式办掉。黄家墩的其他人,见小脚四老太容得米篮子住在碌碡骨房里,更是相安无事,平静度日。
这眼睛一眨,便到了秋天。米篮子的肚子有些鼓起来了,从外表看还不惹眼,可肚子里面倒是一天天静不下来了。
她感觉到有条小鱼似的在里面跳啊跳的。米篮子跟碌碡骨说她夜里做梦都想吃“河蚌烧咸肉”。这是溱湖的一道名菜。溱湖一带人人都吃过,个个都爱吃。可都是在大夏天吃,河蚌好取。这秋天河里只有鸭子,没人下河捞河蚌的。碌碡骨虽是个粗男人,可他也晓得米篮子怎么会这么馋。她不是自己要吃,她是替肚子里的孩子要吃的。米篮子还不肯让碌碡骨白天去弄,她怕其他人笑话。她还没过门,就怀上个小碌碡。天全黑了,碌碡骨找出副蚌扒子,夹了只小船出去了。半夜,米篮子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一阵阵的香味直钻鼻孔。睁开眼睛一看,碌碡骨端着一碗“河蚌烧咸肉”,送到她床头。米篮子吃了一口,眼泪就流下来了:这么好的男人到哪儿找?打灯笼找也找不到,自己没看走眼。可是还不能算数,没拜过堂哪来夫妻的名?这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成了“拖油瓶”?
碌碡骨见米篮子流泪了,有些不解:“哪儿不舒服?”
米篮子拉过碌碡骨手按在肚子上,肚子里小鱼打了个挺,把碌碡骨吓了一跳,忙缩了手。
米篮子嗔道:“你的种,你还怕?”
碌碡骨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白白的牙。
米篮子叹了口气道:“瞒得过初一,瞒不了十五。我俩没拜过堂,这孩子一出世就要顶个骂名。赶紧跟四老太说了实情,请她拿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碌碡骨和米篮子就坐着等小脚四老太起床。
等了一个时辰,四老太还在床上叽叽咕咕像猫念经。米篮子憋不住,大声地恶心了两下。
小脚四老太一骨碌下了床,语气清醒得有些怕人:“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碌碡骨忙端张凳子给四老太。
米篮子止住恶心,求四老太拿主张。
小脚四老太边思忖边说道:“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不能害你,你娘和老子该同意这门亲事,早点把婚事办了。省得杨大再来捣鬼。”
一听到杨大的名字,米篮子忍不住来气。
碌碡骨扬起拳头吼道:“我还没找他算帐呢!”
米篮子一把抓住碌碡骨的胳膊,生怕他说去就去:“姓杨的会做迷药,说不定他会要了你的命。”
杨大叉鸡前在姜堰一带卖狗皮膏药,对各种野路子的药还算在行。要不然,他也想不出用烟馆里的米糕渣子药鸡子的馊主意。鸟为食死,男因色狂。难保杨大还会不会再动坏心思。小脚四老太说:“另找个不相干的人,到附近找米篮子的娘跟老子。”小脚四老太想了好久,才叫人捎信到时堰,请碌碡骨的娘舅赵长脚来黄家墩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