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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将尸身推下楼梯,造了一个李文酒后不慎坠落楼梯而亡的假现场。
李夫人满以为此事做得神鬼不知,哪晓得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邻街闲汉牛二看在眼里。这牛二本是李宅家奴赵六同嫖共赌的酒友,那日晚上来寻赵六一同喝酒,因李夫人早将赵六支使走了,没有遇上,却听见楼上有吵闹之声,上楼偷眼房门缝中一瞧,恰见李夫人一板凳砸在李文头上。
牛二一点也不声张,轻轻下了楼,心里只暗暗高兴。王春是个穷措大,自是没有油水,可李家北城门外有良田数顷,牛羊百头,自己下半辈子的赌吃嫖遥还愁没有着落么?这真是一个人时来运转,八头牛也拉不回!牛二街上自沽了一壶好酒,回家独酌,喝到二更,上床寻梦。
牛二等得李家办完丧事,便上门讹诈,定要李夫人从此管他吃喝嫖赌,如若不依,他便去衙门将她通奸杀夫之罪报官。李夫人无奈,只得从命。为表明自己从一而终,也不再醮,暗中却与王春厮混。
鸟飞兔走,星移斗转,一晃十几年过去。后来王春死了,牛二癫蛤蟆想吃天鹅肉,上门与李夫人纠缠。李夫人自是瞧他不起,牛二就要他买一绝色女子送他为妻。李夫人既失去了王春这个依恋,更怕牛二得陇望蜀,贪得无厌,若没完没了纠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不如一走了之,便暗中变卖了家产,偷偷迁至兰坊居住。
李夫人迁居兰坊后,虽一时避过了牛二,然牛二那奸凶兼有的样子无时不在她眼前出现,牛二命她送美女一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一次她偶遇尚是室女的倪夫人,心想农家小女不见世面,年轻无知,何不与之交友,再侍机骗得她许配牛二,也可搬掉压在心中的一块石头。然不久倪寿乾将她娶了,李夫人的如意算盘也就落了空。但又一转念,倪寿乾早晚活不了几年,等他一死,倪琦定将她踢出倪门。倪夫人本为一胼手胝足的山野村姑,有何见识!在她走投无路之时,她正可利用她们的一段旧情引她上钩。她又年轻美貌,牛二一定会满意。李夫人因此将此计谋于心中藏起,只与之交友,以期将来有朝一日对她下手。倪寿乾下葬后,李夫人赶到东郊倪家别院,却只见翁妪一对看守大门,倪夫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李夫人访遍各家佃户,然倪夫人早关照他们不得将她母子藏身之处对任何人言讲。李夫人一时访不着倪夫人,又没见牛二前来寻她,日子一久,以为已太平无事,也就将送牛二美女的事渐渐忘了。
哪知牛二认了真,一访十年,终于三年前在兰坊东坊将她寻到,打伤她一条腿,限期要她将美女送他。李夫人忍气吞声,只称自己不小心将腿摔坏,一面暗中凑些银两打发牛二暂回,发誓一定设法成全他好事。她怕牛二再来胡闹,更怕他衙门告她,便着意想法送他女子。她迁居时从夫家带来的钱财本来倒也不少,然她在兰坊购置了豪华的宅邸,加上十年来的用度,只出不进,如何经得起她坐吃山空?故渐渐也就内囊空虚,只得教几个学生资助生计,支撑门面,再以重金买美女送人却是无能为力了。思来想去,只有走拐骗无知柔弱女子这一条路!李夫人一时曾打过自己的学生的主意,再一想,她们均为当坊富豪官宦人家之女,实在得罪不起。李夫人一时没了章程。
牛二不见美女,便几次来兰坊催逼,李夫人只得以好言相慰,又赠些银两,拖延时日。两个多月前,牛二又来要人,称三个月内定来领人,若到时交不出来,他非将她告官治罪不可。李夫人发了急,生怕牛二真地做将出来,若如此,她命休矣!故千方百计寻找机会下手。
一个月之前,李夫人重访倪家东郊别院,以期再向老门子打探倪夫人下落,却见翁妪二人已死,便趁机进入迷宫,依风景画标志所示,果然找到捷径,只不曾跨越小池进入亭阁之中。
次日,李夫人于市场上偶遇白兰,见她美貌温顺,便将她骗至家中软禁起来。李夫人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当她从白兰口中得知方虎被钱牟掳去之后,便借此大做文章。说她与钱牟旧情深厚,若白兰老实听话,她包管方虎平安无事,若是不听使唤,她在钱牟眼前只要说一句话,方虎就要被活活打死。白兰一幼稚无知的姑娘,天生胆小怕事,哪经得起李夫人这等惊吓,为了兄弟能活命,也就只得听李夫人任意摆布。就这样,李夫人辞去学生,遣走奴婢,只盼牛二早日前来领人。
李夫人得知白兰偷偷溜出家门,去三宝寺与一后生相见之后,火冒三丈,将她拖到一间库房,缚了双手悬于梁上,反复拷问她可曾将她下落对那陌生人言讲。白兰每说一个不字,她手中拐杖就在她身上猛抽一下,口中怒骂不止。白兰疼不过,高声求饶,这更引起李夫人的猜疑,遂舞动手仗,劈头盖脸朝白兰打将下来,直打得她手臂酸麻方休。又拨下白兰头上银钗刺她,直刺得她身上鲜血直流。白兰受尽折磨,仍一口咬定她不曾走漏一丝风声。
然李夫人哪里肯信,次日天刚亮便将白兰装扮成尼姑模样送到倪寿乾东效别院,锁于门丁夫妇生前所居房内。为防她逃跑,带走她全部衣裤,只留一床破棉胎供她夜间御寒。李夫人每隔一日给她送去一壶开水,几块大饼,只盼过几天风平浪静,证明白兰实没有说谎后再将她带回。然县衙差役为寻白兰将东坊搜了个天翻地覆,李夫人惊恐万状,一怕秘密已经泄出,二怕衙门遣人去东郊倪家别院中搜寻。为了灭口,第二天一清早便赶往东郊,用手杖赶了白兰,入迷宫抄捷径来到亭阁,一刀结果了姑娘性命,因逃离匆忙,慌乱中竟来看到石桌上玉匦。
李夫人供毕,于供单上画了押,重被押回大牢。
狄公堂上又审了三家店主。这三名从犯财迷心窍,只道是乌尔金在城中制造混乱,劫掠几家大商号,他们亦可趁乱从中混水摸鱼,摸上一把,却糊里糊涂犯下附逆之罪。
狄公罚每人大杖五十,削发重枷,街头示众十日。
当日下午,丁宅管家前来衙门报案,言称丁禕投缳自缢身死,丁虎国四夫人亦服毒而亡,谁也未留下一字半言。世人多云此二人因丁将军惨死悲观绝望,故双双寻了轻生。更有守旧好事之人称王月花韶光之年,竟殉节随夫而去,堪为烈女,遂募捐为其树碑立传。
此后十数日,狄公全力以赴具结了钱牟一案,又理处了倪琦案中非属死罪的一应事宜。
钱牟的两名策士,夤缘攀附,桀犬吠尧,本应问以流刑,施以黥墨,发配北州牢城,奈因堂上情愿招供,堂下又证实了百姓告发钱牟的许多罪行,各罚纹银五百两,以为购新鼓修鼓楼之资。其余手下众门人,为虎傅翼,欺压百姓,各责笞二十开释。狄公又遗人将倪寿乾真正遗嘱转告了倪夫人,一旦京师来了批文,即召她进衙听候裁定。
狄公破了三大奇案,又将国门一场战乱扼杀于摇篮之中,本该轻松一阵,然他却仍忧心忡忡,喜怒无常,时而深闭固拒,师心自用,时而又晨三暮四,朝令夕改。洪参军不知主人心中还压着何事。狄公却将心事深深藏起,从不向外吐露一字。
一日早晨,街上铜锣声和杂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原来是二百官军应狄公之邀浩浩荡荡开进兰坊。为首的一名军官,英姿飒爽,昔时曾于北疆抗击番军,甚是骁勇。军官来到衙中行了戎礼,将一角公文呈上。狄公接过来拆开看了,原来是兵部的一纸军令,上面除写了派镇军驻守兰坊之外,还明示一县军机大权由县令狄仁杰与新任镇军共同执掌。
官军大营就设于钱牟旧宅,乔泰将军务交割完毕,自回县衙。
官军进驻兰坊,狄公自是欢喜,然不到一日,复眉头紧锁,沉默寡欢。除为白兰送葬出过一次衙门以外,整日深居简出,埋头于琐碎衙务之中。
白兰丧葬诸事均为吴峰操办,棺椁考究自不必说,更有一连七日水陆道场,超度亡灵早脱苦海。葬礼亦十分隆重,共耗银三百余两,吴峰执意由他一人承担。白兰的悲剧使吴峰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戒了酒,为此,永春酒店的掌柜与他吵了个面红耳赤,邻里一带酒友则称他们与吴峰的一段旧情至此告终。吴峰将字画全部鬻去,于文庙旁赁了一间小舍住下,每日夙兴夜寐,目不窥园,惟去县衙看望方正才迈出大门一步。吴、方二人似乎已成忘年莫逆,交谈自是投机入港,吴峰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一日午后,狄公于内衙书斋翻阅公文,洪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