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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搂着她的肩膀笑:“可是亲爱的,你不觉得气闷吗?我需要出去走走。”
世界很大,但世界给予完人的土地面积很小,这使我常常会感到弊闷,我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定期出去到更大的地方看看,即使外面没有谁对此表示过欢迎。
阿兹玛打算用房契抵款,她确乎是不想再回来了。对她的打算我并无异议,虽然那房子本身值不了多少钱,不过阿兹玛又加上了丈夫生前给她的一条金链。那男人对于阿兹玛来说也不过是个掠夺者,虽然看上去真心爱过她,甚至在分治后想方设法给她弄到完人的刺青以逃避将她强制归还故地的命运,但在他死后终于不能阻止这个纯人妇女的离开。阿兹玛要回去投奔她的兄弟,她还有七个姐妹——这个数字令我惊奇,即使我一直知道标榜“生命不可践踏”的非完人从来不控制生育。
通过边界时我们清楚地感受到紧张气氛,边界审查十分严格,似乎是受到最近几次人肉炸弹袭击的影响,所有进入完人控制区边境的人连鞋子都必须脱下来检查,相对而言,我们的出境审查要宽松得多。很快我们就站在另一个种族的控制区土地上。
巴拉是纯人边境上的第一个小镇,这里简直是整个纯人世界的缩影——拥挤、肮脏、嘈杂。我们从杂乱的市场穿过去,看到鸡、鸭不停的扑扇翅膀,闻到路两边的排水沟内不时传来的令人恶心的臭气。市政建设并不好,纯人本身并不以此为耻,他们把这称为“生活的气息”并乐在其中。可笑的是五年的文明生活并没有完全根除阿兹玛身上这种大概自小形成的纯人劣性,从她闪烁的眼光我知道她找到了某种熟悉的快乐。
他们生来对于环境是没有太大责任感的!
在巴拉简陋的客栈里,我用合成的一小块人皮掩住阿兹玛左手虎口上的刺青,效果不是很好。完人的标志并非只是在表皮上刺下的简单印记,运用高科技手段留下的刺花即使磨去皮层也会在新长出来的皮肤上隐现,这种技术溯其源其实是为了在与纯人的战争中辩认被严重破坏的尸体所用,后来发展成为身份证的性质,磨去它远不如掩住它可行。阿兹玛在丈夫死后一直从事洗衣妇的工作,她的手因为常年接触化学品酸碱度异与我以往的那些客人,所以合成人皮与她自身肌肤的结合并不密契,我不得不时常提醒她不要习惯性地搓揉双手,除非她想让那块皮掉下来被自己的同胞当做完人来攻击。
阿兹玛的老家离巴拉仅有一天的车程,公共汽车是那种喷着黑烟的老式柴油车,虽然噪音刺耳但马力强大,拖了塞满一车的乘客和车顶小山般的行李包仍疾驰如飞。不时有人在路上放一根链条或一个铁桶拦车要求搭载,对这种要求纯人族司机很少拒绝,他们一律是热情而又好财的人,只要塞给少量的金钱便放人进来,丝毫不管车厢里已经盈满各种体臭和汗味。
我们的司机仅有一次不成功的拒绝,那是在道路上颠簸半日后经过一个路卡时一群警察硬塞上来的一个老妇人。“这个妇人很可怜,她要去投奔亲戚,你们要把她带到波那底。”为首的那个警察命令司机,司机大声的表示抗议:“可是车上的人都是买了票的,我们并没有空座位!” 事实上车厢里早就没有空座位,连过道和行李架上都坐满了人。但警察们却不容分说把老妇人抬上来,塞到车后部一堆行李中间。司机大声咒骂着,但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乘客,他把车开得飞快,路极不平,整个车子都在剧烈地颠簸,特别是车后部。
那个老女人开始呕吐,她不敢移动一下,害怕因为污染别人的东西会被赶下去所以全吐在自己身上。她小声的哭泣,车厢里开始有人抱怨,于是司机总算把车速慢下来。但那老女人的晕车反应并没有就此停止,她仍然呕吐着,最后她没有办法,不断地祈祷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以后,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再无法听您的祈祷,您到我这里来坐吧,不然神是不会原谅我的。”那老女人却只是哭:“不,孩子,我已经弄脏了,会弄脏你的座位。”那小伙子却灵巧地翻过走道里堆满的人和货物,过去把老妇人抱起来,很轻松地原路翻回来把她放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哦,老妈妈,我不能这样放着您不管,您瞧,您的祈祷让我良心受到了谴责,我相信这里的所有人都会为此不安的。”
出于完人的立场我从来对于宗教的狂热抱以厌恶的态度,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否认宗教在其崇拜者中形成的团结意识,极为讽刺的是,它虽然给纯人设定了一系列的道德规范,它也是纯人在现代文明面前表现愚昧的根源。所以在我们完人中间,即使肯定它规范纯人社会这积极一面,从整体上也只能承认它是一种落后的文明。用完人政府的话来评价——宗教,永远是把双刃剑。
“你真是个好孩子!就象我的亲儿子一样!”那老妇人感激地叫着,双手举起来摇晃,似乎在感谢神给她的好运。年轻的小伙子也因为自己的善举而开心,他俯下身很和气地对那老妇说:“老妈妈,您大概很快会见到您的亲儿子,所以只要忍耐一会儿就可以,波那底很快就到。”老妇人却把举起的手放下,突然掩着脸哭泣起来,“不,孩子,我不再有亲儿子,亚人把他们都杀光了。”
车厢里随既是一片安静,只听见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和老妇人的哭声。坐在老妇身边的女人向旁边让了让,让出更宽的地方给她,开始有人伸手为这老妇拭去衣上的秽物,也有人从水壶里倒水给她喝。某种情绪慢慢在车里蕴积起来,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它是那么明显,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我看到阿兹玛下意识地揉搓自己双手,很担心她会把那块皮揉掉,于是伸手去握住她的左手。
阿兹玛的手冰凉,满手是汗。
不知在这老妇投奔亲戚的路上有多少人问过她的身世,也不知道她向多少人叙述过她的身世,但从她流畅的诉说看来,这老妇已经很习惯面对这个问题并把它讲述出来,所需的只是一个引子,而纯人聚集在一起时,特别在这样漫长的旅行中,倾听并议论完人与他们的冲突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很快便有人向这老妇发出讲述的邀请,而这老妇也马上滔滔地边哭边说起来。
“我叫普瓦,我曾有过两个儿子,我们一家子都住里格斯……”
倾听的人群发出一些骚动的声音,因为里格斯是现在完人政府的所在地,就是分治后完人控制区的中央省。
“五年前分治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离开里格斯,我大儿子说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为什么要送给那些亚人?他和他的朋友上街去游行,结果亚人的警察把他们都打死了……我知道他跑出去后很担心,跑到屋顶上看……他们就在我面前打死了他……用一根橡皮棒子……五个打一个……”老妇人抽泣着,用肮脏的手抹脸。所有的人都沉默,那个一直照顾她的小伙子用一块手帕替她擦脸,表情十分悲哀。老妇人抽泣了一阵,接着说:“本来我可以有很多儿子,可是你们知道,里格斯二十年前就已经有很多亚人了,他们是那里的多数,而我们是少数。那个时候他们就开始掌权里格斯一带的权力,还制定了很多地方政策,他们不许我们生,说什么土地养不了那么多人,还说只能生最好的孩子。我和丈夫没有听他们的,又生了第二个儿子,他们十分生气,有一天晚上他们冲进了我的家,把我和丈夫带到医院,割去了我们身体里所有用来生孩子的地方……我丈夫手术后自杀了……天啊!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他们……那些亚人的医生,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象是阄割一群畜生!”
“他们才是真正的畜生!”小伙子愤怒地大叫道,“我们都知道他们身上装着猪的心、牛的肺,亚人根本就不是人!”
这实在是很过份的指控,诚然,在培养供医用移植的稀缺人体器官时我们借助动物身体来做培养基,某些再造的器官比如人造耳甚至是直接是从兔子的耳朵上长出来的,但所有的人造器官都是从人的细胞培养起来的,在完人的理论里,它们始终是人的一部分。
所谓的纯人从来不接受这个理论,我奇怪他们如此坚持人的身体不能和动物发生融合,那么为什么还要吃各种各样动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