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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干什么,反正,我就这么混完了一个个轮换不停的白天和黑夜,混完了整个漫长的夏天,树叶儿一落,秋天来了。
武到黑非洲走了一趟。他父母在肯尼亚大使馆工作,他去那儿探亲,顺带观光著名的东非大裂谷、乞力马扎罗和不太著名的肯尼亚妇女。
奥运会隆隆开演,又徐徐降下帷幕,吃了药和没吃药的健儿们精神抖擞地奔赴悉尼,又在脖子上挂着金银铜牌一哄而散。2000年的奥运会——那时候我以为将会在北京粉墨登场,那时候我以为到了2000年一切都会变得有滋有味,那时候我以为……
现在我以为:什么都是瞎掰,一切犹如过眼云烟。
10月底的一天,我接到了文武的电话:“小谢,我回来了。”
“你丫可算回来了,怎么样,玩得爽吗?”
“巨爽,我现在口味都变了,瞧你们丫中国妞儿一律惨白。就是跟那边儿吃的不怎么样,天天西餐,我胃里都长毛儿了。”
“那咱俩今儿晚上吃水煮鱼去,好吃。”
晚上,我和文武坐在东直门的一家饭馆儿里,闷头吃了好几斤水煮鱼,双双大汗淋漓。我往椅背上一靠,点上一根儿烟。
“跟那边儿耍流氓了吗?”
“没有,人生地不熟,耍不开。你呢?”
“也没,不知道跟谁耍去。”
“也是……你跟肖文再没联系了?”
“没了。”
“我在肯尼亚和我妈说起你们的事儿,我妈都直替你们惋惜。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你们挺可惜的,都这么多年了,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瞧不出有什么可能。”
“算了,那就什么都别想了。这种事儿谁都碰上过,过一段儿就好了。时间能冲淡一切,甭管是他妈什么事儿,真的。”
“那我就等着挨冲吧。”
“没准儿,肖文还会再回来找你丫呢。”
“也许吧,谁知道呢。”
第31章 旧的一年一塌糊涂,新的一年难有指望
小文一直觉得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我却不太喜欢那种萧瑟。我听见窗外刮起阵阵冷风,我想得到枯黄的树叶一夜之间将告别树枝,飘落满地。我翻来覆去没法入睡,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就在迷迷糊糊之间,电话铃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我一下把话筒拿起。
“谢天,是我。你……睡了吗?”话筒另一头传来小文熟悉的声音。
“没睡着呢,怎么了肖文?——给我打电话。”
“能来找我吗?我在文武家。”
“行,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两点多钟了。我三两下套上衣服,走出门去,夜晚一片冰冷,我把皮夹克的领子竖了起来,遮住了耳朵。
开往文武家的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又想见到小文,又担心她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所幸,不是坏事儿。
武给我打开房门:“来了你,肖文在里面呢。”
“她怎么了?”
“喝多了。”
我进到里屋,只见小文正满面通红地躺在床上。看到我走过去,她一下子坐起来,然后迅速搂住了我的脖子,和我接吻,足足有两分钟没有停嘴。
“我想你了。”
“我知道。”
“我去‘滚石’跳舞了,喝了不少酒,好像有四五瓶克罗娜呢。你看,我现在也能喝酒了。”小文抓起我的手放在她滚烫的脸上,来回抚摸。
——小文说的没错儿,她不但能喝酒了,分开了几个月,她还让我看到了另外的一些变化:她学会了抽烟,在迪厅里疯狂摇摆,准确地推算自己的排卵期,还有,和我胡搞的时候下面不再那么湿润,眉目间还总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忧郁。
当然,所有这些变化都是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发现的。是的,我们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回到一起,起码,表面上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天晚上,不用多说,我们又上床了,疯狂地做爱,然后相互纠缠着沉沉入睡。做爱的过程中,小文不停地在我耳边喃低语:“我要,我要。”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滚石”落下的后遗症。
第二天中午,我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之下睁开了双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才想起昨晚的事儿。
小文还在我身边睡着没醒,阳光透过半开半闭的窗帘,照在她白净光滑的皮肤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好闻的香味儿,我那么熟悉的香味。我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向了小文细腻的乳房,闭上了眼睛,随着她有规律的呼吸一起一伏。
没有兴奋躁动,也没有兴高采烈,我心里只感觉到一种很厚重的踏实感觉。是的,那么踏实,就好像我从来也没离开过她温暖的身体。
风吹着我扭曲不齐的头发向后飞舞,我在墨镜后面紧盯着前方白晃晃的柏油路;小文透过脏兮兮的车玻璃看着被我们飞速甩在身后的一段段京塘高速路,若有所思——我们正穿过天津,往塘沽开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念头,执意要到塘沽去看看大海,虽然去之前文武已经提醒我那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海,只有“澡堂子”大小的一片儿脏水。
果不其然,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当然,看的见看不见也无关紧要,我带着小文在塘沽和天津市里一条条不辨方向的道路上兜来兜去,自得其乐。我们吃了一顿廉价的海鲜和一顿油腻的“狗不理”包子,小文还在路上买了一只巴西龟,一路捧着回到北京。
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话,说着分开几个月各自的生活。
“谢天,知道吗?——你一点儿也没变。”
“是吗,那你呢?”
小文没说什么,冲我一笑,又扭头望向窗外。
后来,小文陆陆续续地向我提起过一些分手之后她的想法,有绝望的想法——
“咱们分开以后,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老了,有时候我真想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
“每天就算什么都不干,我也会感觉累得喘不过气来。我总是想,怎么才能找到一种没有压力的生活——没有责任,没有惦记,也没有付出?”
“谢天,你想起过咱们打掉的孩子吗?——我每天睡觉前都会想起来。我老是对自己说:‘这次睡过去就别再醒了,别再醒了……’”
也有牵挂的想法——
“知道我为什么抽烟吗?因为我总记着你手上的烟味儿。”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生你气生很长时间的。”
“我每天做梦都能梦见你,每天都是。多奇怪,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不去想你,谢天,你就像是我的四肢一样,没法分割。”
——绝望和牵挂,阴影和眷恋,我们就这么在纠缠不清的情绪中又走回到一起,分不清是因为彼此的需要还是被无法抗拒的惯性推回原地。
但是,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无论如何,我们是无法再回到从前了。多可怕,因为我们都有那些伤害,那些记忆,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不再去触碰它们,只能不那么随心所欲地做着一些改变。
我们学会了给对方独立的空间,有时候我们好几天不见面儿也不打电话,没有联系,处之泰然;我们学会了不再对将来做什么指望,得过且过。出国、结婚、天长地久……所有关于未来的念头此刻全部烟消云散;我们学会了不为彼此添加一点儿压力,轻飘飘地面对一切,全然不管会飘向何方。
当然,没有束缚,没有牵绊,一切恍惚摇摆,无从把握,我们的爱情也终将会飘然离去,不见踪影。对此,我想小文和我一样心知肚明:我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我们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事实上,和小文在一起时,我总隐隐感到:我们这么无谓地相互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像抓着一根儿救命稻草似的期待着我们之间的感情能让我们找回过去的那种感觉,但是,没用,一切挣扎全是徒劳。
不少次,小文走后剩下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也怂恿着自己痛下决心,快刀斩除乱麻,不如就把刚刚的见面当作最后一次。
但是,一切又谈何容易。
我们就在这么若即若离,矛盾犹豫之间熬过了2000年的漫漫冬季。新年的夜里,我和小文、文武、潘迪一块儿坐在东直门一家热气腾腾的小饭馆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