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雯说:刘角,你找我的时候,我只答应研究案子后提些建议。说心里话,哪个律师不想接这样的大案?可是客观条件太差了,几乎没什么胜算,何况我们所上上下下都反对接手,我能怎么办呢?我觉得,还是用法院指派的律师好些,辩成啥样算啥样吧。
迟丽听完情绪有些失控,扭头对我说:咱们走吧,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律师。我同样很失望,甚至也想说几句气话。
沈雯面不改色地说:迟姐您别激动,律师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救世主,尤其是中国的律师,影响法庭的能力更是有限。盛建军之所以敢在三百万的问题上抗拒到底,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交不交钱判决结果都会一样。现在您该明白案情有多严重了吧,所以请你不要感情用事,你可以心存幻想,但不能不切实际。
迟丽听完不再作声,靠在圈椅里泪雨滂沱。这时小梦听见这边大人们有动静,噔噔噔跑了过来,一见妈妈哭了,小嘴一撇也哭了起来。沈雯似乎有些内疚,掏出纸巾给小梦擦眼泪。
小梦说:阿姨,是你把我妈妈弄哭的吗?
沈雯大窘,半天才说:是我把你妈妈弄哭的,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小梦说:可我觉得阿姨你是故意的,是因为我刚才踩脏了你的鞋吗?如果是这样,我向你赔礼道歉,帮你把鞋擦干净。说完,竟真的蹲下来用擦眼泪的纸巾给沈雯擦鞋。
沈雯愣住了,旋即将小梦抱起来,眼里泪光一闪。
我心戚然,连忙招呼服务员结账。大家将冬装披挂整齐,离开咖啡厅下到大堂。沈雯始终牵着小梦,时不时弯腰低头跟她说话,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迟丽慢慢跟在后面,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走出大厦,沈雯说:我送送你们。边说边用遥控钥匙打开了自己那辆红色欧宝的车门。
我说:不用了,我们打车走,今天耽误你时间了,虽然很遗憾,但还是要谢谢你。
迟丽也附和道:谢谢沈律师,我刚才说话不好听,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雯淡然一笑,亲了一下小梦的脸蛋儿,然后走向自己的车子。
我和迟丽带小梦上了一辆的士,正要驶离时忽见沈雯的车子靠了过来,前窗玻璃同时降下。我猜她有话要说,赶紧也摇下窗玻璃。
沈雯大声说:刘角你告诉迟姐一声,这个案子……我想试试。说罢驾车离去。
我大喜过望。迟丽也听到了沈雯的话,脸上绽出难得的笑容。我想请迟丽和小梦吃饭,迟丽说:花那个钱干吗?家里什么都有,一会儿就能做好,你叫叶子也过来吃吧。
我说:那算了,时间不早了,我把你们送回去就回家。
送完迟丽母女,我火速归巢,一进门就闻到了红烧牛肉方便面的浓香。柳叶正盖着棉被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回来赶紧假寐。我凑过去挠她痒痒,她娇笑一声,兜头将我搂在怀里。
我说:怎么又吃方便面了?那玩意儿没营养,以后少吃点儿。
柳叶说:你不在家,我懒得做,做了也没胃口吃。
我说:我还没吃饭,现在去做,做好了你再吃点儿,想吃啥就吱声。
柳叶说:阳台上就那些东西,没我想吃的。
阳台上只有两棵大头菜五只青椒一块猪肉半盒鱼罐头。我像写命题作文一样,做了一个青椒炒肉一个大头菜烩鱼块,焖了半锅米饭。房子是租的,没有冰箱,自己带来的厨具炊具也不齐全,加上我俩总不回来吃饭,做饭就以简单凑合为主,虽然亏待了肚皮,但也乐得逍遥自在。
吃饭的时候,柳叶落寞地说:角子,你说咱这个家有家的样子吗?
我说:这哪是咱家呀,这只是个临时小窝,将来咱家至少一百平米,什么都不缺。
柳叶说:将来?明天是将来,明年是将来,几十年以后也是将来。
我无言以对。虽然我俩工资都不低,也在柳叶的紧缩政策下有了一些积蓄,但还没有在昂贵的房价前乍翅的实力。大学刚毕业时,我曾对柳叶发誓说,我们将来会有个家,里面什么都不缺。这句誓言改编自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常常令我豪情万丈热血沸腾。可是多年以后,那些话变得越来越苍白,终于和爱情宣言一样,成了心病和负担。
我说:几十年倒不至于,慢慢来吧,面包会有的,面包房也会有的。
柳叶说:不行,我不想慢慢来,我今年就要买房子。
我说:咱们攒的那点儿银子只够买个卫生间啊。
柳叶说:可以贷款啊,交个首付剩下的按月还,首付不够的话,让我爸妈支援一下不就得了?
柳叶早就嚷着要买房子,我一没银子二没热情,给她泼了不少冷水,这次她旧话重提,我还是没有积极响应。柳叶见我不发话,接着动员道:西方人就讲究提前享受,借钱买大房子住,多划算啊,再说现在房价一天一涨,你这边攒钱它那边涨价,攒到退休也还是个只能买个卫生间的水平。
我不想听柳叶唠叨下去,开玩笑说:行啊,咱家的权和钱都在你手里,你看着办吧。
睡觉的时候,柳叶手脚冰凉,不停地要我给她取暖。这房子暖气不好,跟没暖气差不了多少,我们用过电褥子,睡了几天就虚火攻心目赤舌紫,也用过电暖气,可时间一久又怕费电,无奈之下只好硬扛。我暗想,这样下去非长久之计,看来媳妇是对的,不用等挖深了洞才广积粮,可以一边挖洞一边积粮啊。
半醒半梦间,我跟柳叶商量起了回山西过春节的行程。柳叶说:你不是不想回去了吗?怎么又变卦了?
我说: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非回去不可,你天天守在爹妈身边,体会不到我想爹想妈的滋味儿,从小邻居就说我长大肯定娶了媳妇忘了娘,咱俩结婚两年了我都没回去过,不是等着让人笑话吗?
柳叶说:别说那么多了,我又不是不让你回去,也不是不跟你回去。
柳叶一席话听得我心里直冒热气,她不太喜欢我的老家,更不愿意去那边过年,可为了我她还是毫无怨言。而我前几天在这件事情上藏着私心,想想就脸红心虚。我原先很想留在大连陪迟丽,可又怕留在大连没啥好下场,因为即便留下来也不可能有多少时间陪迟丽,而且柳叶要是喝了醋精,谁都别想过个好年;另外柳叶家乃大连土著,七大叔八大舅门户繁杂,过年铁定要跟着她挨家乱串,尴尬无聊累个半死不说,光兜里的银子都花不起。所以经过再三犹豫,我最终选择了回山西陪老爹老娘过年。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预定了腊月二十八飞往太原的机票。本来柳叶想坐火车,说这样能省不少钱,我说如今连民工兄弟都包机回家过春节了,咱俩好歹也算半拉白领,可不能往雪白的领子上抹黑啊。
中午休息时,我特意和迟丽在公司院内的草坪上碰了个头。迟丽说她和小梦在大连过年,三十儿晚上去看老盛。迟丽的老家在四川绵阳,盛建军身陷囹圄大难临头,她自然会坚守大连,半步都不会离开。我说我要回山西过年,就是有点儿放心不下她和小梦。迟丽叫我放心,这个春节她和孩子会好好过的。
说起昨晚和沈雯的会面,我们自然谈到了律师费的问题。我说:老盛的事儿我来跑,你照顾好小梦搞好工作就行了,律师费是多是少我都先垫上,你不用着急还,但切记别让柳叶知道。
迟丽急道:你和叶子也不宽裕,我哪好意思伸手?叶子要是知道了,对你对我都不好。我手里有点儿,再借一些凑凑就够了。
我说:别婆婆妈妈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迟丽见我执拗,只得说:你这人真犟,那你就一手办吧,我很快会把钱还上。
我掏出二百块钱说:过几天我就回山西了,走之前不一定有时间去看小梦,这是给小家伙的压岁钱,她喜欢啥你就给她买点儿啥吧。
迟丽坚辞不受,我就把钱硬塞到她手里,可她把钱又塞回来,沉下脸说:刘角,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我争不过迟丽,只好作罢。
说完话迟丽先回办公室去了,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办公楼门口,心里莫名其妙地酸了一下。我的目光缓缓移过薄雪轻披的草坪,又沿小广场上的三根银灰色旗杆爬到半空,那里有三面旗帜在寒风中飘扬,更高更远的天空阴冷萧索,使我的目光逐渐凝重,再也无力继续飞行。
终于,视线疲鸟一样落在那面美国国旗上。我很多同学都去美国了,不少人还没毕业就考了“脱服”和“鸡阿姨”,如今不知道混没混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