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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十六章(6)
他们随便喝口咖啡都要牙买加的蓝山,房间地毯是全白长绒,随意件白衬衫也必是雪纺。用的花露水、香水、洗手液、浴盐、爽身粉,甚至内衣抽屉里的熏衣香囊,都需为同一系列香味。他们如生活在画册里,胶片中一切远离现实生活的人,事事非要做到十全十美。
这些令她爱不释手,整个人象是进入到童话世界里去,不能自己。
马黎雅悚然而惊,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自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也俱都是普通货色。
忽然间,马黎雅觉得很累很累。
她抬头望见宋恩慈凝视着自己,眼睛里犹自闪着野性的光芒,如捍卫领地的母兽,声声警告。
马黎雅看着她们的表情,忽地明白了,一下甜酸苦辣起涌心头,又仿恍然大悟,终于印证了心中莫名
的不安和怀疑。
从头到尾,她对她好,她对她坏,热情也是,淡漠也罢,都只不过是要她知难而退。
佣人们重新摆桌布好清炒蟹柳、琼脂拌鸡丝、露香瓜丝、开洋西芹、酱汁核桃几味清淡小菜,生姜糖
茶熬的甘辛恰好,白果清粥热气腾腾。
马黎雅起身,走了出去。
〃黎雅,〃旁桌宋品禛看见,追了出来,拉住她,迟疑着问:〃是不是恩慈说了什么?她常常太过任性,
你不要和她计较。〃
他语气十分歉意,却又并无丝毫真责怪她的意思。
〃不,她没有说什么。〃马黎雅摇摇头,她才是贸然闯入领地者,又怎可责备防守的主人?
〃我知道,很多时候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他的声音那样温柔,却那样遥远。
马黎雅凝视着他,有时一个人连他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不,或许他知道,只是为着她不知的原由而刻意躲避。
她偶遇他时,他已三十岁了,他从前有过怎样的经历?爱过怎样的人?受过怎样的伤?她又到底了解了他多少?他心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千百个问题齐涌心头,马黎雅不禁打了个寒噤。
犹疑片刻,宋品禛拥她入怀,这次,马黎雅奋力推开了他。
如醒醐灌顶,她一下清醒过来。〃品禛,这刻,我站在你的面前,可你真看见我了吗?我们不要再自欺了。〃
或许继续安静的等待,不是不能结成正果,可她看不见在无人注意时他望向恩慈时眼里流露的光芒,
哪怕一丁点。
不知试了多少次,她始终无法忘记那夜恩慈转身时,他眼中流露得淋漓尽致的悲伤和孤寂。
她有些恨自己想得太明白,他们就这样分手吗?
她心痛得自知。
倘若不,也许也能执手走完一生,到底还是自私,还是爱自己更多一些。
也许她从开头便该知道,他们是没有结果的。
马黎雅抬起头看着他,〃品禛,我很抱歉。〃
他一怔,立即明白她言下之意,〃不,抱歉的是我。黎雅,不论何时何地有任何需要请与我联系。〃
他语气中一丝欲挽留纠缠之意都无,同任何时候一样温雅有礼。
到这一刻,马黎雅才明白他们间缺的是什么,真正的恋爱,它不是小心翼翼地做一场让世人及自己看的秀。
她要的只是个会对她笑会对她发脾气也会紧张会偶尔霸道的人,一个会爱她的人,而他永远不会。
马黎雅冷静下来,心底再无旁骛犹疑。
〃黎雅。〃宋恩慈亦追了过来。
马黎雅只望了她一眼,一言未语的走了出去。
宋恩慈追出去,直至马黎雅消失不见。
可恩慈分明看见仍有个小女孩徘徊在门外,小女孩伸出手,仿佛在向她呼唤。
宋恩慈只需上前一步,便能触到她。
可她没有,小女孩绝望得伸拳堵住唇,泪留满面。
宋恩慈往回走时,唐瑭已寻了过来。
〃她真是个好女孩对不对?我们这样打击她,她仍能不致一言的离去,真是骄傲。〃宋恩慈看着唐瑭,
〃换了我,我做不到。我顶顶自私暴戾,非要搅得两败俱伤,至死方休。〃
〃我们真打击她了吗?说穿了,钻石,不过是碳的同素异位体。而奢侈不是挥霍浪费,亦非炫耀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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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十六章(7)
而是生活上的自由度,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态度。她若连这点都觉悟不到,便不够资格
与他在一起。〃唐瑭说。
〃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东西,全都与财势金钱无关。〃宋恩慈怅然道。
〃是,也许她会明白的,她只是爱自己更多一些,所以才放手。恩慈,你不过是执著罢了,可人这一
生总得有些坚持。〃唐瑭淡淡地说。
〃真的吗?〃宋恩慈似笑非笑,神情仿已去到很远。〃你总是帮我的。我知道,亦舒说这世上有些人爱
着的是一个人,与其结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个人,但在世人眼中他们未尝是不幸福的,只是我做不到。〃
〃还记得〃夜访吸血鬼〃中那个11岁的女孩吗?外表纯如天使,内心却充满邪魔的小吸血鬼。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不该收留我。〃万事开头难,做一次坏事和无数次又有什么区别?便是就此不再做了也许一样睡不着,宋恩慈这样告诉自己。
〃恩慈,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去?〃唐瑭忽然问。
〃为什么?母亲撞到了父亲,那是个完完全全的意外。可母亲并不能释怀,她选择了离去,大约是因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她再留恋的事了,她情愿就这么追随父亲而去。可她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这对宋品禛是个无可比拟的打击。那段时间他不吃不睡,却异常的沉默,仿佛心中苦苦思索着什么,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正常,却无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时,她害怕极了,怕他如沉睡的火山猛然爆发,令人受伤,她怕他伤害的人是他自己,他已瘦得落了形。
宋恩慈苦思几日,下了决定。
只要是他要的,再难再难,又有什么她不可以为他做呢?
〃品禛,我答应你,我去法国。〃宋恩慈深吸口气方说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牢他,仿声声问:〃品禛,品禛,这真是你需要的吗?〃
在那瞬间,她分明看见他眼中如释重负,是的,一种仿极度渴望、疲惫后的释然。
宋恩慈心中绞痛,望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十七岁,就是在那年那一瞬间,她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唐瑭,我就这样离去了。他的性子也从此一改从前,变得沉默寡言,开始习惯压抑自己,事事
闷在心里。原来命运,自有它自己的主张,人们永远猜不到下一条岔路会在哪里。〃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
唐瑭久久无语,沉默者高贵,她想。
过半响,唐瑭方没头没脑地说:〃恩慈,我们幸福的时候常常并不自知,我们不知道身旁其实还有着另
一些人在羡慕着自己。所以有时候,幸福和幸福感根本是两回事。〃
宋恩慈默默听着,犹自回味。
还在出神,有人已一把掐住她手腕。
宋恩慈缓缓抬头,呵,除了他还能是谁?心底纵是纷乱汹涌,面上依然淡定从容地迎住宋品禛的目光,挑望着他的眼神一如孩童般无辜清澈,隔一会说:〃卡卡在等着我。〃
如惊雷密密匝匝轰击而来,宋品禛脸色骤变,猛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他停在宋恩慈身旁,冷冰冰地瞪着她。
唐瑭转着眼珠,来回打量他,恐怖,脸真臭啊,她偷笑着撤到安全地带。
宋恩慈唇角含笑,揉了揉掐红的手腕,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他低低一句。〃你是故意的。〃
她置之不理,继续前行。
却又突然猛煞住脚步,转身,嫣然一笑,若无其事地说:〃知道鳄鱼为什么会流眼泪吗?因为它长时间离开水后,眼睛会发干,那时候它就会流泪。宋品禛,你放逐的我太久了。〃
宋品禛怔在原地,望着她渐走渐远。
略一偏首,才觉不知何时唐瑭已走至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