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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可是他不知道,那一幕早已深深烙进我的脑中。我忘不了那场吞没了一切的大火,还有伴随而来的那场屠杀。”
他握紧腰间剑柄,又回复了冷淡的语调:“小时候,我的确什么都不明白,甚至连父亲的名字都记不起。可是随着不断长大,我渐渐明白过来。为了找回真相,我竭尽所能接触军中谍报。等到知道了所有的始末,我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荒谬的道路上,我在为仇人尽忠,我在为这个满手鲜血的人拼命。”
我禁不住全身一震:“难道……”
宋然语声清冷:“殿下可知道,有一种人,明明为国尽忠,却永远没有被人所知的机会,甚至在遭人非议之时,不能为自己作一声辩解。
三十多年前,我父亲奉先皇之命潜入北魏,为朝廷收集各类情报。过了几年,两国开战,父亲随魏军镇守扬州,继续往南越传递军情。后来扬州大捷,一年后父亲秘密回到南越,本想就此隐姓埋名,却不料被人揭发通敌卖国。那时先皇已崩,父亲无法证实当年在魏国任职是奉朝廷之命,由此被判极刑。”
宋然目光寒冷起来,“可是不论如何难以证实,有一个人完全知道父亲的底细,他非但没有站出来说话,还令他万劫不复!”他缓缓转头看我,“殿下,那个人就是当今陛下,你的父皇。”
我只觉心头一阵彻骨冷意扩散开来,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击倒:“所以你要报仇,你背叛我,投靠太子,都是为了报仇。”
宋然低声道:“是,我不能让父亲一生蒙尘,祖辈数代的清誉从此毁去。我必须扶植新君,为这么多含冤而死的人昭雪。也让赵焕尝到被亲子夺权,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轻轻闭上眼,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国事家仇,何去何从?原来他是为此射我一箭,从此走上不归路么?舍弃亲情友情,攀附权势,最终只是为了在掌控全局之时,恢复祖辈父辈乃至多少代人的清白之身?
宋然的声音苍凉而苦涩:“南越对我来说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充斥着血腥绝望。我痛恨这个国家,更恨赵氏皇族。唯独每次想到殿下,才觉得这世上还有一点值得留恋。最后作出决定之时,我说服自己,只要保住你的性命,报仇之后,自然便将一切归还给你。那时父亲冤屈得伸,你要杀我替父兄报仇,我绝没有半分不甘。这样想着,我心里会坦然一些,哪知却等来了你的死讯,我追悔莫及。”
我紧咬住嘴唇,嘴边有淡淡的腥味:“现在知道我没有死,你可以继续走下去,太子是个好靠山,不用你怎么劝告,他就会自动夺位的。只是你不要想着再把皇位交给我,我不要,永远不要。”
宋然停了好一会:“殿下真的要放弃么?”
我抬头笑道:“宋大哥,多谢你告诉我真相,我原本对你有些怨意,如今总算可以释然了。既然我们各自都寻到自己的位置,那就不要再去改变。若是将来太子继位,便让他为你的亲人平反,然后好好辅佐罢。父皇曾经做过许多狠心的事,也许真的应该得到报应,只求你不要伤他性命。”
宋然低声道:“我答应殿下。”
我握了握手中的玉佩,淡淡道:“哪个人身上没有背负一段辛酸,宋大哥,我何尝不想念过去的时光,何尝不愿回去?只是不能再回头。不回头就可以继续走,也许总有一天会圆满。”
宋然深沉的眸子中似有一抹水光闪过,他上前一步,再度将我拥在怀里。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轻得只能用皮肤感觉他的存在,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微微发颤。我知道,那里有一个茶碗大的疤痕,已经愈合,却消不掉怪异的颜色,只要深深地按,便能摸到突出的肩骨。
“这里,疼么?”
我摇了下头:“它提醒我,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永远不在了。”
宋然痛楚道:“若你不是赵焕的儿子,而我也不是罪臣的后代,也许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黑夜里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远远的一声冷笑传来:“他本来便不是赵焕的儿子!”
第六十七章 前路维艰(上)
夜很深,声音传得很远,马蹄声踏碎了夜空的宁静。
我猛然转过身,一弯细弱的月光徒劳地映向地面,却迟迟照不见人影。
宋然面色微沉,将手放在剑柄上,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他的神情有些复杂,有怀疑,更有警惕。
过了一会,江原从夜幕里渐渐显现,黑色的马,黑色的衣装,身后披风像融进夜色里的翅膀。他跃下乌弦,朝这边走来。我凝视着他,不知道方才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多少。
江原看我一眼,嘴角似笑非笑,似乎并不急着将话挑开,只向宋然道:“宋将军,怎么不留下一起喝酒?本王与陈显将军对饮甚欢,没有你参与,总觉得遗憾。”
宋然冷冷道:“宋某有急事在身,没有向燕王殿下告辞,万望海涵。”
江原笑道:“宋将军公务繁忙,本王十分理解。不过宋将军不说一声就将我的属下掠到城外,那又是何用意?如果本王不及时赶来,你是不是都要带他过江了?”
宋然僵冷地道:“就算在下要带他离开,也不需燕王殿下准许。”
江原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地上的狼藉:“宋将军,你真是令本王吃惊。白天刚刚提醒本王不要对南越有不臣之心,夜里就亲自动手,把自己人屠杀得干干净净,果然人心难测。是什么样的仇恨令你这样对待他们?”
宋然神色不动:“宋某的私事与你无关,燕王殿下也不必拐弯抹角。这里没有别人,你屏息良久不使人发觉,听到了什么,又要说什么,不妨一并道来。”
江原不屑地嗤了一声,:“宋将军,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王可没有偷听什么。否则你们在亡赵东宫相聚之时,我尽可安排耳目加以监视,宋将军要想不告而辞,未必走得这样容易!”他神色一转,又悠然笑道,“不过,怪只怪本王耳力太好,骑马赶来之时,恰巧听到宋将军自承罪臣之后,又见地上这般精彩,于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宋然面色冰冷:“燕王殿下不妨试试看,你我同时出现在这里,别人是相信你,还是相信在下。”
江原笑起来:“宋将军说得很对!而且本王神通广大,就算不出城,今日这杀人的罪名也担定了。不过我唯独放过了宋将军,实在是因为爱才心切。” 他不着痕迹地将我拉到身边,“假若你同本王合作,我们各取所需,本王可以暂不追究你引诱我凌祭酒的事。”
我不觉唾弃地看他一眼,远远站开。
宋然目光随着我动了一动,仍旧冷淡道:“燕王殿下的雄心昭然若揭,与你合作的后果如何,在下还可以预料。你尽可以散布流言,说我心怀不轨,宋某在对岸等着你。”
江原不带温度地笑:“宋将军果然有气魄!不过对着最信任自己的挚友放箭,不知是什么气魄?”
宋然神色一变,低沉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不劳燕王质问。”
江原嘴角浮起笑容:“可惜现在你的作为已经超出了本王的忍耐范围,私相授受,军中大忌!宋将军若要追昔抚今,先把这身官服脱了再说。”
宋然紧抿住唇线:“燕王若有意为难,宋某奉陪。”
江原不留情面地讥笑:“宋将军南越栋梁,本王怎么敢为难?方才你一句话如此真情流露,连本王都不免有几分感动,差点便要劝说凌祭酒与你破镜重圆了。”他又看向我,假装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你箭法太准,本王真怕哪一日我这傻乎乎的表弟又被你射中,那样本王岂不是痛不欲生?”
宋然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江原充满恶意地笑:“宋将军,本王不得不惋惜地告诉你,凌悦是我姑母离散多年的骨肉,并非南越皇帝的亲生儿子,倒是赵焕正要千方百计除掉他。你非但复仇选错了入手对象,还帮了仇人的忙。”
宋然慢慢转头看我,声音有些发颤:“殿下……”
我咬了咬嘴唇,知道江原终是不肯罢休,他只是在找合适的机会罢了。我不忍去看宋然眼中深沉的刺痛与震惊,突然转头打断江原:“燕骑士带了多少?”
江原眼神凌厉地看我:“你问这个做什么?宋将军可以杀了属下与你私会,本王难道还会带自己人来搅事?”
我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他的怀里,掏出那只很小的犀角,放在在嘴边吹起。尖利的声音响彻四野,果然很快有无数马蹄声向这边飞驰而来。
江原嘴角抽动一下,狠狠把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