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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转头看看她,又不时停下来找些泉水喂她饮下。夕颜的病情越来越重,后来人就迷糊了过去。
夕颜梦见了宣于重,梦见了蔚楠,梦见了安姨和剪影儿,也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每个人都在开心的笑着,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和炫目……伸出去的手被谁握住了,她下意识的喃喃:“阿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却是贺术碹温柔的脸。
贺术碹伸手轻抚了她的额头,微笑的轻声对她说:“烧已经减下去了,再睡一觉就会好了。”
她还是觉得头晕睁不开眼,贺术碹抱起了她,端了一碗药到她的唇边。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意识却不清醒……张口喝下了药,似乎很苦,没等贺术碹再把她放平稳,她就已经再度陷入了昏睡。
不对……
有什么不对……
到底是什么不对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颜猛然睁开眼睛——这里是哪里?!
他们不是在山谷里吗?那这简陋的床榻,泥糊的墙壁,还有茅草的屋顶……她在哪里?身边已没有贺术碹,屋外传来模糊的谈话声。夕颜扶着头慢慢坐起来,揭开身上盖着的贺术碹的披风下了床,撑着还有些发热的身体移到门旁。手已经把住破旧的木门拉开了一条缝,屋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顿住了她的动作:“我说二公子,这女人是你什么人?”
贺术碹的声音:“你既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她?”
那人道:“当然是有人想要她死了……”
贺术碹:“你们几时改行做起杀手来了?”
那人:“这个……人在屋檐,你懂。”
贺术碹:“你们不应该会接到这种命令。”
那人:“我不管,反正事儿我们已经做了,是你救了她,我就这么交待上去……你真要插手?”
贺术碹的声音无丝毫犹豫:“有我在,你们动不了她。”
“咳!”那人似感到难办,“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整天都在搅什么,反正我们就是看天办事……”
“白三,你跟我说实话:这次的目标究竟是谁?土雷轰击国主的车驾以及袭击公主、后妃、王子女眷们的车驾都只是烟雾弹吧?他的目标是谁?”
那被贺术碹叫做白三的人也没有犹豫,很爽快的回答了贺术碹的问题:“反正我们的事儿你一直就清楚我也不怕告诉你……他要杀的就是那辆马车上的人。下的命令是要我们趁乱抢夺了马车然后假造成意外跌落山谷的样子,包括车上的那个女人,他要这两个人的性命。只是没想到那个男人会第一时间跑去你老子的车上,没办法,我只有先取了这个女人的性命。不过你也真是厉害,我亲眼看着那辆马车掉下山崖的你都还能救了她……”
“那么最后是怎么样了?你们真的没动其他的人?”
“嘿嘿……二公子你是知道我们的,就是再不图什么,钱财和女人还是会顺手捞一些的……也就几个丫头婢女而已。哦……对了,大哥顺手抢了个马车里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你老子还是兄弟的小妾,长得挺标致的,就是怀里抱个娃娃死不肯松手……”
“是谁?!在哪里?!”
突然的插话把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惊讶看向背后立在门旁脸色苍白的女子,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夕颜猛然步上两步一把抓住那白三的衣襟:“那个女人在哪?!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穿什么衣服?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
周围的人似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奇怪的看过来。
那白三也被夕颜突然的举动惊了一惊,看着高度只到他胸口的绝色女子苍白的容颜上仿佛要吃人的大眼,不明所以的答道:“呃……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穿件绿色的袍子……”
夕颜苍白的脸色立时更白,身体发颤:“在哪?”
“呃?”白三很怕面前这个女人是要晕倒。
“我说在哪?!”夕颜大喝。
“现在应该是在我大哥那儿……”白三依旧不明所以,一面答一面眼睛看向右方土坡上最远处孤立的一间茅屋。话未完,却见夕颜已经撩起裙摆跳下屋廊朝着那个方向飞跑而去。白三一愣,又见贺术碹唤了一声‘夕颜’急忙跟上 ,似乎想拦,可那女子却推开贺术碹的手什么也不顾的直朝前跑。白三挠挠头,随即也跟在后面跑去。
☆、第九十二章 我们说好的
夕颜病中未愈,哪经得起这样急切的快跑,脚下虚浮几次都差点儿摔倒,更是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贺术碹看不过,干脆不管不顾的再次拦住背上背,几个腾跃就接近了那土坡上的茅屋。
白三在后呼道:“嗳?你们要干嘛?我劝你们这个时候最好别去,我大哥在办事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嗳?!我说你们倒是停下啊……”
然后贺术碹果然停下了,因为看到那茅屋前一个男人赤着上身背对他们站着,正在朝另一方的土坡下面看。贺术碹背着夕颜慢慢走过去,屋子里没有女人的声音,打开的大门里也看不见人影,只有地上一件绿色的袍子染着尘土。
夕颜挣扎着滑下了贺术碹的背,几乎是僵硬着腿迈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颤着唇,再次跨上一步,跟着男人的视线朝下看——
数丈之下的土坡上,月白染着殷红,长长的黑发如散墨一撇,侧脸看不清,怀中,是一团黄色。
身旁的男人看见了他们,以及后面跟上来的白三。于是说:“可不是我推的啊,她乱跑,我没拉住……”
夕颜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眼中只有那团月白。无意识的再朝前迈动了脚步,她只想要去到下方的女子的身前,捧起她的脸,重新的、仔细的确认……确认不是她,不是她的剪影儿……
身后的贺术碹一惊忙扯住搂了怀中,再看了地势,然后抱着夕颜跃下。在几个落足借力之后,轻轻落在离女子不远的地方。夕颜挣开了他,脚步不稳的走过去在女子的身前跪坐下来,颤抖的伸手拂开了那侧脸上的散发,然后就静静的看着。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在瞬间,那泪水如泉水般涌下。
贺术碹上前两步,即又停下。
夕颜俯身抱了女子的头部紧拥入怀中:“剪影儿……剪影儿,我再也不骂你了,我再也不凶你了……你别死,你别这样……”
夕颜泣不成声:“……你忘了吗?我们说好的……要像阿娘和安姨一样永不分离,你忘了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眼泪湿了女子的散发,也湿了女子嘴角的血污,却是唤不回女子一点儿声息。
贺术碹也是认出了这个女子是贺术碤的侍妾曹氏,贺术家现在唯一男嗣贺术容的母亲……但其实他对这个女子并无特别深的印象,他只记得夕颜曾说和老五的妾侍曹氏有私,也多少猜到老五的反水估计与这曹氏有关,只是不想……二人原是这般的缘深。不由看了一眼那团被月白长衣遮住了大半的黄色,不由心下凄然:偶然吗?或其实是人为?
只是现下一切都已成定局,他更担心夕颜的情况。如果她听见了他和白三先前的对话,那么她该是已经猜到要杀她的人是贺术砥,那个前些日子还派人保护她,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女人的那个男人。一转眼,已是毫不犹豫的下令要取她的性命。
他仍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照她说老三曾因她有孕而杀了她一次,所以她做了伏家的棋子,可是为何又会回到老三身边呢?是因情还是因恨?同是男人,那日老三搂了她在身侧对他宣称时,霸道与警告他看得分明……而为何又是短短数日之间就皆变?因王后之死?因刺杀者乃老六乳母?可是这与她何关?
千金之女,侯门独宠,本是比公主还享娇贵。然而幼时遭逢巨变沦为官妓,便是她不曾说他也能够想象她的日子是如何……之后又为怡情之妾,因孕子而枉死,因不甘而自为棋子,时不时便要被人追杀,无论精神肉体都无一刻放松。
即是如此,仍在不停的失去。于如今的她,能哭便是极重要的东西了……老六,其父,还有便是这个女子。他看见了三次,然而如今可还有剩?她的那颗心,是否已是千疮百孔?
生平第一次,不只是挂心,而是为一个女子心疼——心疼她的过往,心疼她的强自坚持,心疼她对自己麻木以待的同时却还能替他人着想,亦心疼,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显露出来的悲伤!
贺术碹上前,蹲跪下来,扶起夕颜哭得颤抖的肩,将那张泪痕交错的湿颜轻轻揉进颈窝。夕颜无力的靠在贺术碹肩头,抽泣得几欲晕厥:“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骗我?胆小懦弱也要有个限度吧?她明明什么都有,有丈夫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