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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术碄眼中光一闪:“我便是没看错你,与你说话轻松。”
夕颜微笑以对:“王姐何等人?夕颜不敢浪费王姐时间。”
贺术碄点头:“你甚好,亦猜得不错。我与封家是有私仇。”说着目中恨色显现,竟是浓郁深刻!“封曦她算个什么东西,封佑同又算个什么东西!以掠夺起家的豪匪,至死也改不了其骨子里的低贱阴毒!”
封曦是王后封氏的全名,封佑同是封氏之父封公的名字。只是如今敢这么直言其名的,怕是只有这贺术碄了。夕颜道:“夕颜所知有限,只知封家祖上并非贵裔而是靠武力抢夺发迹的豪霸……”
贺术碄恨恨打断夕颜:“你当然不会知道得很清楚!封佑同就怕人家提起他的出身,敢书敢言的人都被他杀了,就只为隐藏掩盖其祖上不过匪徒的根本!其实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所以一心上爬永不满足,总以为要是自己的女儿做了王后、外孙登上王位,如此封家就能永远脱去贱根高贵起来!可惜他不懂贱种并非全因血统,他封家这般行事做为便贱种永远是贱种,依旧只懂抢夺的匪徒一名!”
夕颜见贺术碄已怒上心头,心知她定然还有后话,于是并不插嘴。
“你也知老四老五、二公主三公主都是老三的人,而昔年他也并非是没有打过我的主意。那时他尚年幼,便是由封曦和封佑同出面找上我,我从来不齿封家强取豪夺的做法,不屑与其同流。但只因我的一句拒绝,封曦那贱人便买通了太医院专司给我煎药的医士,在我的安胎药中偷加了一味药,下手之重,不仅令得我那已五个月大的孩儿滑胎,我更是由此身子受损而再无法生育!”贺术碄看向夕颜,“你知道吗?那是个男孩儿,我好不容易才替靳易怀上的男孩儿!就这么没了,永远的没了!公婆的责难、夫婿的怪罪……靳易本是我自己选的夫婿,可封家就这么轻易的毁了我的幸福!!”
夕颜听罢,无言以对。还记得自己在伏家的船上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虽早已绝望的心,但还是因为这个消息而难过非常……便是如眼前之贺术碄,丈夫和孩子仍是女人最大的幸福……失了,又怎能不怨?
“此事封家做得很干净,就跟上次让你府上那个侍妾流产的刺杀行动一样,事后找不出一点儿证据。而即便是找到了证据,刑部实际上已由封家在控制,要颠倒黑白又岂是难事。”
夕颜不由道:“那么,王姐便任由这件事不了了之了吗?”
“哼!不了了之?”贺术碄冷哼,“老三年纪已不小,为何至今仅一个女儿?难道只有他封家会收买人?”
夕颜心中一惊,想问,却终是止住。
贺术碄已道:“此事就这般吧,你只要知道我的目的与你们伏家一样,是要弄垮封家就行了。至于谁会承继王位,原不是我关心的事,但若你们能帮得我打垮封家,我不介意助老六一把。”
☆、第五十七章 制衡之道
意思便是要与伏家合作了?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找伏公或是伏晟呢?却是找她?
贺术碄似又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伏家虽是主力,但你才是幕前表演的人。我既也要上这台面来唱戏的话,又怎能不先与对手对对戏?伏家那里你只要转告就行了,以伏公之老谋也无需我们当面。今日我要与你说的还有许多,便是此刻稍有不明事后再想想也就明白了,你就且先听着重点吧。”
“是。王姐请说。”
“依你之见,父王是属意谁来继承王位?”
“目前来看,应是三王子多一些吧?”
“那么依你所想,父王对封家是如何?”
“应是有所忌惮吧,所以不能轻率动之……”
“都错了。”
“请王姐赐教。”
“君臣之道,全在制衡。想制得轻松,便要看能不能衡。”
“王姐的意思……是说父王是故意纵容封家坐大以制衡伏家以及其他士族吗?”
“不错。你应也知道你姑姑才是父王的元配,而伏家亦是开国元老且一直手握军权,在封后上位之前,伏家的势力是远在各士族之上的。父王曾有意扶植宣于侯来制衡伏家,可惜毁于一个女子,而后才是选了封佑同。”
听见宣于重的名字夕颜心中一跳,赶忙垂眼饰过。
“对父王来说,有野心但无智的封佑同远比你叔父好掌控,这也就是父王在明知许多事的情况下仍任由封家胡作非为的原因。士族之间的争斗只会令他们两败俱伤,而王只需要起到调制的作用就行了,哪边高了就打压一下,哪边低了就抬高一下。只要不是结成一气或单支坐大,就不会对王有所威胁。”贺术碄又看向夕颜,“凭封佑同那浅薄的大脑是不会想到这些的,但你叔父却不是笨蛋。也所以伏家的行事作风向来稳妥而稍显保守……但却也正是又因为此,父王对伏家更不敢有分毫松懈。”
“这么说来……果真是三王子的机会大一些了?”
“不尽然。”贺术碄摇头,“制衡之道,可用于臣子之间,亦可用于君臣之间。”
“君臣之间?”夕颜不明。
“准确的说,是朝臣与君王的背后力量之间。”
“外戚?”
“不错。”贺术碄点头,心中对夕颜的评价又加了一分。“因着血脉和孝道,君王不能直接的对外戚下手,但若朝臣中有一强大士族能将其制约,那么外戚之祸便也能在这种相互的争斗中消于无形。”
“这就是说,不仅三王子和六王子,便是其他王子都有可能是王位人选了?”
“至少我猜不出父王心中所想。”
“那——”
“这也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贺术碄盯紧了夕颜眼睛,面容便更显严厉。“既然猜不出父王心中所想,我们便假定各个王子的机会现在是一样大。而今后我们要做的,就是提高老六的机会。更甚而,是要让父王也承认这一点。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
夕颜倒吸一口气——自愿,那是争得。被迫,那就是夺,是逼宫。
“伏家不敢太过高调与封家争斗是怕授人以柄被父王趁机打压,但若有相当的助力,便是父王也难以轻动。上次你们破坏封家和乙弗家的联手就做得很好,若能趁机拉拢乙弗家,而我也令靳家站在老六这边,再加上本来就在伏家这边的武成侯、太医院姜家,以及很快就能涉政的老七……便是与封家硬碰硬又能如何?现在六部中,大体说来:兵部封家与伏家各占一半,刑部和吏部在封家手中,礼部在武成家,户部在我靳家,工部在乙弗家。历来王子初涉政都是从官员管理先学起,想来父王也定会让老七去吏部。这么算来我们便只是稍有逊色,只要再能拉拢乙弗家,便足以与封家正面对抗了。”
贺术碄所说形势夕颜也大体知道。就是因为刑部实际掌握在封家手中,所以上次想用赵成给封家一击才最终只损了五王子母子;害兰音滑胎的刺客在招认是葵达所派,目的是国主之后也全部死于狱中;还有那次秋猎时甄蝶云派来暗杀她的人,被伏家抓获之后刑部立即就来人接收,然后毫无意外的谎称自尽而其实全被灭口;更有这次的大批夜间出动,分明还穿着封家标识的,竟就被一手遮天的定为了盗匪作乱!
而吏部除了封家尚有四王子和二公主的夫家,便是贺术砃去了也难以撼动。礼部亦有三公主夫家,虽是武成家掌握着大权,但也不能不对其有所顾忌。只有户部当真是握在靳家手中,贺术碄既已表明态度,自然大好。至于工部,自五王子去后便是完全由乙弗家掌握……或许可以从其中的五王子残部入手,但真要拉拢乙弗家,却是谈何容易。
再有这贺术碄。她既然已言明了制衡之道,那没说出来的后话便也不难猜到:去了封家,贺术础上位,伏家乃‘外戚’,而靳家就是那制约伏家的‘朝臣’。除了弄垮封家,这也便是她要求的另一回报。
王女果然是王女。想与做,都非凡人。
她当然应该应承贺术碄,只是这其中的事又远比贺术碄知道的还要复杂——她非‘伏夕颜’而是‘宣于颜’,她除了要助贺术础上位,更还有一个谜要去解;伏家的目的也不只在斗垮封家,或许哪一天就会废贺术础而自家上位,若真能斗垮了封家,又何惧再斗一个靳家?
贺术碄明白人的野心,但却又轻看了人的野心。
与贺术碄达成共识之后,夕颜亲自送贺术碄出去,在经过外厅试雨石的时候,正遇到从外面回来的贺术础的奶娘夏氏。两个人一照面都是一愣,但极为短暂轻微,随即便是夏氏轻轻行礼贺术碄淡漠走过。
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