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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如是立了片刻,终是未进房中,便提步离去。
秦柔仍于影处匿住身姿,手中香鼎内,天竺葵芬芳满溢,醒人脾肺,她却似是仍置身恍惚间,仅闻得脑中一声轰然乍响,犹若烟火奢华齐放,但目前漆黑,看似无一物,又竟闻得谁人步伐,渐近,渐近,将至心间,面目将显。
翌日晨时,秦柔为钮祜禄氏梳妆,自镜间见其面露忧绪,神色憔悴,目似涣散,偶有轻叹,便探问道:“格格可是昨夜未好?”
钮祜禄氏抬手拭了拭额前,道:“不碍的,待早膳后,让翠燕备些凝神补气的汤药,服了便可。”
“格格……”秦柔欲言又止。
钮祜禄氏见其蓦然收声,便侧过脸来问道:“倒是从未见你一幅吞吞吐吐的模样,怎了?”
秦柔沉了口气,道;“今儿一早听闻小厮们说起,爷近日来繁劳奔忙,得皇上赞其绩实可嘉,月末将于殿中设宴以表喜慰。”
钮祜禄氏却是面色一沉,轻声喃道:“爷忙碌了数月有余,宴后许是可得闲暇了罢。”
秦柔一时无语,任由昨夜四阿哥驻足厢前的寂寞的侧影愈渐清晰地占去双眸,神绪一阵游离恍惚,钮祜禄氏布满忧绪的面庞亦时而闪过,四阿哥平日的肃穆与月下的和颜彼此交错,使她念想纠结,目前逐渐幽暗,直至一屡皎光幽幽而来,她脑中忽然浮现一抹苍挺却柔婉的笔迹,她当即惊醒般悟过神来,心中隐隐难安。
“你这丫头,虽是素来沉静淡定,今日却是甚有心事的感。”钮祜禄氏望住秦柔,怜爱地询道:“不妨对我说说?”
秦柔心中慌乱难理,眉微锁,面泛难色。
钮祜禄氏见状略微一惊,随即垂下眉去,浅浅笑道:“也罢,若是只想自个儿思量的事儿,就当我未问。”
秦柔略显踌躇地道:“奴婢有一事,不知可否斗胆向格格一询。”
钮祜禄氏一笑,问道:“何事?”
“太子爷出事那会儿,格格得了爷赠的玉斑指……”秦柔微抬起眼来望了望钮祜禄氏,又低下头去,道;“那时格格言似欲忘怀过往,现今可如常?”
语方落,便见钮祜禄氏面色霎时更作惨白,,眉似深结,目含惶恐,猛然回头看向昨日吩咐秦柔取出的墨砚,以一手抚住胸前,两肩抽动。
秦柔眸中掠过一屡苦涩,摇摇头,低声道:“请格格恕奴婢妄自揣度。”
钮祜禄氏双目微红,良久,才缓缓道:“你这丫头,果是深识吾忧。”
秦柔心里一酸,恍然悟知钮祜禄氏昨夜命其将文房之物取出,许是已然决心顺众人之意,至此诚心服侍四阿哥,便欲于割舍遥忆前最后一次重温梦中故人的音貌温存。她已然意向舍身,秦柔一语却生生将她推回原处,某一年冬季,鹅雪纷飞,她仍是闺中少女,执子之手,雀跃地踏雪而行,盈盈笑语洋洋洒洒落满雪地。
钮祜禄氏泣不成声。
“格格。”秦柔深吸了口气,道:“柔甄这儿收着一封书函,乃家兄所予。”
钮祜禄氏哽咽一声,惊诧地望住秦柔,眸中光晕鳞鳞,秦柔自那目中捕捉到从未得见的华彩,她知她心灰复燃。
秦柔回到房中,径直行到塌前,自枕下将拿一封书信取出,捧于掌心。
一纸轻鸿,宛若昔日云霭,自彼端悠远而来,承载芸芸思寄,又似谁人轻唤,渺远缠绵,沿天之岸,缓缓摇曳寻返,且盼一日风随意,满腔情谊得可诉,乘烟雨,经疆河,无可阻,只待共蝉娟。
秦柔面上愉意微漾,自喜促成一段姻缘恋事,笑靥却又生生僵住,难得以延展。未待宁谧,又豁然忐忑起来,沉重的负罪感如同无际的晦暗,自心底最深处不断蔓延开来,迅速吞噬了那一抹自欺欺人的皓白。
瞬间,她面色如灰,仅是麻木地捧着那一封家书向钮祜禄氏厢中走去。
她知此一举或许将招限劫。
她知那信函或许将使钮祜禄氏行向难返的歧途。
她知或许惊变将由此生。
但此间无路可退,确有悔意,却难敌心魇作祟。因她终究于那冗长的黑暗里,觅得了来人的身影。
冬亭内。
槐木下。
骤雨楔。
烛火前。
霜雪间。
面色沉敛。
目中深邃。
迎风而立。
月下神忧。
那个即便烟花绚烂,亦无法予其容中投下斑斓映影的男子。
她为他心存了义无反顾的牵挂,终于在觉察后一触即发。
贰拾肆·绘莲
六月末。
畅春园。
晴空似碧,风携树影,夏草葱绿。少女一身浅青裙衫自廊道彼端行来,明眸伶俐,面容娇憨,腰间流苏为饰,一枚玲珑的紫蝶坠子随其膝雀跃而动。
苏小妩奉德妃之命将命人特制的解暑凝露呈至良妃处,心中念着至了畅春园多日,此下终能觅得契机与八阿哥照面,她提了食盒,面上喜色难掩。至了良妃所栖之厢,自留守婢女处得知其正于湖畔同八阿哥赏景纳凉,她心中大喜,匆忙谢过,便提步向湖前回廊出小跑而去,前行间腾出一只手来将额前的发理理顺当。
水榭内,良妃与八阿哥相对而席,母子二人皆容色温缓,音言和煦,交谈间,偶闻良妃和声笑语传至亭外,宛若春颂。苏小妩由小筌子引入亭内,礼矩谦恭地请了安,闻得良妃柔声示其起身,她略扬起面来向八阿哥望去,见他并未侧目向她,却微微晗着双目,笑靥舒展,她心中不由地一暖。
“蒙德妃娘娘惦记,实是心中难安。”良妃谦笑道。
苏小妩道:“主子忧心现下暑意渐剧,娘娘您身子单薄,不宜受酷热所侵。”
良妃拾起几中所置一柄青绢团扇,轻曳,道:“多得圣驾体恤,离宫至了这园子里,自是凉爽了些许。”
八阿哥道;“先前差人送来的那薰香自有宜神爽气之效,午后于室中,可添清凉之感,额娘可合用?”
“已置于厢内驱暑,甚是奏效。”良妃颔首,笑意柔蔼,又看向苏小妩,道:“妩儿这丫头亦是多时未见,模样倒是越发娇俏了。”
“得娘娘夸赞,实属妩儿之福。”苏小妩垂下颜去,染薄绯。
良妃端详苏小妩片刻,又将目光移向八阿哥,唇畔浅浅一扬,目中柔煦无限。
静谧半晌,闻得小筌子在外通传,众人向外瞥去,见小太监正引了一名青年男子候于亭外,得八阿哥允首后,该男子缓缓行入,向良妃,八阿哥礼过请安。苏小妩只觉此人面相似曾相识,又暂忆不清其由处。
八阿哥令奴才给男子赐了座,向良妃道:“额娘,这位便是先前向您提及的莲生。”
良妃询道:“可是那位画艺精湛的雅士?”
名为莲生的男子向良妃作揖道:“回娘娘的话,小人正是。”
八阿哥道:“莲生乃儿子早前奉命至江淮一带办差所识,此番闻其随巡府入京面圣,便寻了个时辰小聚一番。”
语方落,便见小筌子领了几名婢女陆续备上清茶小点,其后几名太监手中所呈之物为笔墨纸砚,及丹青色料。
良妃略显疑惑。
八阿哥笑道;“此番唤了莲生前来,亦是想为额娘作画一幅。”
“既不是风华正茂之年,有何所绘?”良妃笑道。
莲生前行一步,道:“恕小人多言,娘娘肤似皓雪,面色洁蔼,眉目温润,既显皇家雍姿,又满溢安和典柔之息。有幸为娘娘作画,乃莲生难求福份。”
良妃笑道;“言间诸字无不彰恭赞之意,罢了,依了胤禩之意便是。”
随即奴才们铺张卷纸,架笔研墨,数十色盏逐列排开。莲生先向良妃示了礼,便提袖行至案前。良妃于其正前倚廊而席,身后所临便为荷搪,于是只见碧叶衬粉莲,莲影映人面,良妃素日略带苍凉的面容此间沾得荷色明艳,实可谓光彩照人,摄动心魄。
苏小妩立于亭侧,抬目向莲生看去,见他埋头作画,偶有起身,神态谦逊地瞻良妃神韵,片刻后再度俯身落墨,技法纯熟,笔姿流畅,时而细致勾勒,时而挥豪晕染,待卷中已初现良妃淡然贤雅之态,便见他自许地颔了颔首,而后填色伊始。
莲生眉目清俊,一身浅青布袍,素然质朴,全无配饰。虽皆为雅致男子,但相较八阿哥的和煦敛然,莲生则是一身塾息未却的学儒模样,在苏小妩看来,极似是满腹诗书的从文之人。心想读圣贤书者心必高洁,不为功名所动,却见他方才一派恭维之辞,顷刻之间便脱口而出,毫无犹疑思量,即明其虽貌似隽然,心中必定亦存谋仕之愿,若非如此,为何不于故里终日附庸逍遥,竟要如此不远千里进京献技。苏小妩摇头叹了叹,猛然忆起莲生者,当是数月前于宫外浮云寮时逢大雨那一日,与八阿哥同于亭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