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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师的话音刚落，聂小芊刚忙上台宣布：“下面请我们的物理毛老师为我们作指导！”
毛老师也不看我，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像冰山一般。
我抢在他胖胖的身躯晃到讲台之前插嘴：“毛老师从教二十七年，是初三年级的把关老师。国家级的证书一大摞，地市级的优质课有三节。他有相当的专业水平，更难得的是在教育萧条的今天，他有非凡的责任感。他送走的优秀学生就不计其数。每年假期，有很多高校的孩子回来看望他，北大有，清华也有。真正是我们市资深的物理教师。”
学生和家长的眸子都亮了起来。
毛老师站稳，双手撑在桌面，三角的眉毛聚拢，才开口。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中气十足。开始的速度不疾不徐，讲到学生拖交作业时，语速逐渐提升加快，音量也变化不停，一会高，一会低，高低交错，变换自然。我笑了。我曾经布置过一道写人的作文，很多人取他为素材。其中最传神的是他发火擂得黑板震天动地的颤动不止的情节。
科任教师讲话完毕，聂小芊的父亲走上了讲台，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然后，抖开两张A4的纸张，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字。他讲话的时间大约是五分钟左右。他的发言内容我听得并不明白，我明明告诉他，向家长们介绍聂小芊在家学习的情况，他说的却满是学习的重要性。就像作文一样偏了主题，无论文辞多优美，也不能有效。好不容易熬到他日本男人似的山羊须不再抖动，临下讲台，他缓缓站起，又恭恭敬敬的鞠躬。
最后的压轴戏，总是班主任总结。我却觉得没有什么该说的了。本来想把学生早恋的情况说一说，转而一想，满教室的孩子，现在正儿八经的提出来，相反会激起一部分懵懂的学生的向往和好奇。结果是适得其反。
“我该拜托的拜托了，该介绍的表格上都有，各科的学习情况，科任教师也已经说得很明白。现在我们进入最后一项，可以根据孩子的状况，找科任老师单独联系沟通。老师们现在都在办公室。”
我收拾着讲桌，教室里就开锅了一般，热闹起来了。桌子凳子一片响。大人喊着孩子，孩子找着大人。有人匆匆从后门走了，也有人绕到门前，显然是等着我。
我带着一众人到办公室，办公室里也是熙熙攘攘，原来，各班的小会都结束了，科任教师都和家长单独交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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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七节
天色已经晚了。家长们陆续散尽，我拿着包，正要出门，那最后到达的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步一停的进了办公室。那是陈晓娟的家长吧。看着老人的相貌，我可以断定，一定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陈晓娟的奶奶或者是姥姥。两人都是尖尖的下巴窄窄的脸型，身材都是一般的娇小瘦弱。
"；您好象是我孙女的老师吧。"； 老人并不确定的问。
我放下包，拖过一把椅子：“您是陈晓娟的家长？”
我尚未开腔；老人拉起了我的手：“你看看，我该怎么办 啊。”
尚未离开的几位同事的目光刷的集中到这块了。我甚至能够听见目光集合的响声；因为从来没有这样情绪高涨的家长：“您慢慢说。坐着说吧。”
“孩子；她妈在她九岁时就生病死了。”接过我的疑惑，她继续说：“
她现在的妈是后妈，只管她自己的儿子。” 听见“后妈”
两个字，我的心一下子紧缩了：
那个乖巧沉默的孩子； 乖巧得让人疼；乖巧得让人忽视。班级里从来听不见她 的声音；从来没有她出现问题的时候；课堂上课堂下， 她总是一派波澜不兴的。
"；您看啊；我这么远的来；晕车；只能走。走了半天； 这时还得回去。您看；她妈就是不肯来开会。不肯啊。假如是她的儿子。。。。。。。"；
本来； 我想告诉她要教育孩子善于和人相处； 让她开口请她妈妈出席家长会；以便联络感情的， 现在； 我只有安静的听她诉说：因为；那个后妈已经拒绝了亲近孩子尽职责的机会。我不能让孩子受到更多的被拒绝的伤害。而且；老人已经开始红眼圈；开始泛泪花。
"；老师啊；您就当是自己的孩子严格要求吧。我和她相隔得太远。我管不了她。。。。。。"；
我的心里堵得慌：我曾经要求学生们能够主动发言；不要躲在别人背后； 要勇敢的做一个自己。把发言的机会让给别人的孩子是傻孩子。其间； 有意无意的 ； 我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她的身上。而她； 还是那么平静的望着我。我甚至有点不满。现在想来，我该是多么狠心。
"；您为什么不早点来来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这个情况？"；如果早点告诉；我可以多点关心她；早点关心她；现在； 离中考只有这么点时间，远远不够我来弥补以往对她 的忽视。。
"；老师啊；我知道， 每个人都这样要求；您是无法管理的；可是。。。。。。"；她 的眼泪已经滴落在我手腕上。
"；她 的情况特殊； 我知道， 我也会注意的。。。。。。。"；
这时；陈晓娟从门口挤进了。瘦弱的孩子，小小的身躯上，背着硕大的灰色蓝色相间的双肩包。她左手扶着书包带，朝我涩涩的一笑，右手就拖住老人的手：“奶奶，老师要下班了。天都黑了。”
老人一边被拖着；一边回头："；老师啊；您就帮助看着点吧。"；
我连声答应。
陈晓娟还是以从未有过的执著拖着她奶奶，声音虽然轻微，却是清晰可辨：“奶奶，天黑了。老师也要下班了。”
我借着收拾已经不必再收拾的桌面，掩盖自己的泪水。泪水一滴滴的滴在桌面上，在灯光下，砸出一个个晶亮的圈。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明天，明天我怎么才能面对这个孩子，
我该怎样直面她；该怎样疼爱她才可以弥补以往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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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一节
“哗啦啦……
我知道，我们家的碗柜又是一片空白。地上，肯定是一片垃圾。妈妈，这是你回家的第几天？一年不见，妈妈，我实在想你。我也知道，你不想我肯定不会回家。就像哥哥，他过年也不肯回到这个家里来。这个家里，实在没有吸引力。可是，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希望你给我暂时的安宁，行不行？爸爸酗酒，几乎每天都是醉醺醺的，可你和哥哥面对的这样的他，只是几天而已，而我面对的三百六十五天醉醺醺的他啊。我经常没有饭吃，有时连方便面也没有。我问爸爸时，他总是骂我。骂得我昏头转向。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忍耐这几天？”
“妈妈，我想跟你到深圳，你说在那里只是钟点工，供不起我读书。我打工去，可以吗？我什么都不想，只是想在有妈妈的地方呆着。每天中午，看见妈妈们送饭来，同学们还噘着嘴嫌饭菜不好吃，每次晚上放学时，看见妈妈们边走边接过孩子的书包，还满脸笑容说着什么，我嫉妒死了。那次，杨兰兰的妈妈接了她，马上跑到商店买了一大包零食。看着她妈妈剥开巧克力，两个人你让我我让你的，妈妈，我真想也能够在你的怀里撒娇……你知道，我多想你吗？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忍耐这几天？”
“我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妈妈，你知道，在河边的柳树林里我偷偷哭过，在一个人的家里我哭过，甚至在梦里我哭过，醒来时，脸上湿漉漉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别人写作文，老师强调要细节描写，可我的妈妈什么细节也没有留给我。没有你半夜为我掖被子的记忆，没有雨中送伞的记忆，没有感冒后为我喂药的记忆，没有我们俩搂着上街的记忆，妈妈，我需要你时，你在哪里？我知道，爸爸没有能力，他酗酒，有打你，可是，你不能丢下我啊。即使丢下我，也得为我忍耐过年这几天，让我有点尊严，有点美好的回忆啊。妈妈，你知道，你的牵挂，是我最后的温暖吗？妈妈，你知道，我多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刻吗？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忍耐这几天？”
“妈妈，你虽然因为我而回来，但是，我恨你！”
杜依依在讲桌前，时断时续的念着，虽然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但是，她脸上更红了，随着不断地抽噎，泪水布满脸的角角落落。台下，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