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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水城的水道上,我的心突然亮了起来。想到爸爸曾经对我说的话,我明白了其实爸爸根本没有离开过我,皮特也从来没有过。他们的爱变成种子,在我的血液里流淌,流入我的心,在那里生根发芽,开出美丽的花朵。V也是一样的。他们会在我的世界里一直存在下去,一直那么美好。一切都是虚幻的,所以爱显得那么真实,感谢爸爸让我有一颗充满爱的心灵,我用我的心去丰富我的世界,今后,我会更好的。
我回的世界,一定就是札幌了。到了札幌,我要做一个乡下人,每天伺候外公,帮外婆看管杂货铺。会不会认识什么可爱的男生呢?和他在田野里和星星下面莋爱?然后结婚。给他听爵士乐,周末的时候和他在家里开rave party或者鸡尾酒会,让很多人来参加。我要对我的爱人讲述我在水城发生的故事,告诉他,我曾经那么爱过一个叫做皮特的男人,他让幸福静止在一刻,为了我而消失在宇宙中;我还曾经认识过全世界最棒的女孩儿,她叫做V,她那么坚强、勇敢、善良、漂亮和无与伦比;还有X先生,一个拾魂者,即使他不来自人间,他也一样的温和又善良,无私地帮助我们。我要对他说,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有这些人所有的优秀品质,和他们一样在我的生命中闪光。
我会因此保持一些奇怪的习惯,听到摩托声就紧张,到处搜索红头发;吃生鱼片的时候泪流满面,不由自主地说实话;看见玫瑰就快跑,很怕它们突然说脏话;对自己的枕头好一点,不然睡觉的时候会被吵醒;收集布拉德·皮特的电影,他和我的皮特长得一模一样……
我还要去牙买加完成爸爸的心愿,去柏林戴墨镜骑摩托。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面带微笑,擦干眼泪回头远望。
天边的云朵正在迅速地流动,追逐水城的粉红色的夕阳,显得那么柔情蜜意。
里顿留下了木盒子
我起床的时候里顿已经出门了;冰箱上贴着粉红色的留言条:“宝贝儿,我买了酸奶在冰箱。别忘了六点钟的集会。在仓库见。”
窗外的夕阳烧得正旺,天气晴朗,鸽子在房顶上成群地掠过,对面公寓的孩子在阳台上练习小提琴。我心情愉快极了,打开音响,放着Jane’s Addiction的歌,从冰箱里拿出酸奶,里顿买了我最喜欢的黄桃口味,他的睡衣在我身上也十分服帖。我跳着恰恰舞步,把昨天剩下的半块牛排热了一下简单吃了早饭,哦不,是晚餐。看看时钟,正好五点。
衣柜里除了里顿的摩托夹克、衬衫和一些朋克样式的T恤之外,就是我的黑色短裙、黑色吊带晚装、黑色鱼网袜和黑色内衣。我只喜欢黑色,因为我是红头发,我想这样看起来更吸引人。我随便挑了一条黑色皮裙,套了一件里顿的T恤就出门了。
跳上摩托车,拧动油门,我的红色小恶魔就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发出可怕的轰鸣,它有三个排气管,即使是那些正经的飙车族也会羡慕。穿过拥挤的小巷驶上高架,路灯骤然亮起,摩托车的轰鸣遮盖了白昼最后的喧嚣,风吹着我的头发,一个开着大众商务车的金发男子朝我挑逗地笑着,我一驶而过。
我叫V,十九岁,出生在俄国,但从小在柏林长大,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每天早晨六点睡觉,下午四点起床,偶尔白天出门,去看牙医,因为早晨的鸟叫最让我觉得安稳,白天的亮光也不适合我的眼睛。里顿是我的同居男友,二十二岁,金发碧眼的标准德国男子,专职摩托车迷,此外是一个秘密地下组织的小头目,最厌恶的事情是打架的时候对手不开摩托车来,不过有一次我们在街上遇到一个小心翼翼开着女式摩托的谢顶老头时,里顿也狠狠地揍了他,把他从车上拽下来打破了他的脑袋。每到周六,我们都要参加小组集会,地点就是现在我要去的郊外的一个废旧仓库。那里每周都举行不同的小组活动,比如演讲会,诗歌朗诵,政治形势分析,电影放映,当然这些都是有一个特定主题的。每月还有一次外出活动,大家穿着Ben Sherman37衬衫和钢头马丁靴,到酒吧去看摇滚演出或者就在街边溜达,寻找一切可以表现自己信仰的机会。
和组织的其他小组不同,里顿总要把我们的活动和摩托族搭上关系,尤其是遇上那些骑着轰隆作响的改装摩托的人,他就感到自己的上帝被亵渎了:“这些肮脏的狗东西,他们永远不懂得怎样让一辆摩托跑得更快。”他的手下都是性情很不稳定喜欢冲动行事的少年,他们脑袋里的想法和他们头皮上那层一寸长的短发一样危险,只要里顿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就一冲而上,把那些可怜的人从摩托上踢下来、用球棒砸下来,然后拽住他们的头发撞向地面。我也参加了不少这样的活动,因为对里顿的爱让我像他一样爱摩托车,像他一样憎恨那些胡乱改装糟蹋了摩托车天份的人。我用膝盖顶他们的腹部,用靴子踢他们的下身,用棍棒砸他们的脑袋,我练就了一身打架的好本领,我甚至还有一把手掌那么大的小手枪,通常就藏在我的吊袜带上。这点让里顿很骄傲,他的女朋友虽然一直没有加入组织,却像一个真正的组织成员那样狠毒干练。我却很羞愧,我殴打那些人的原因只不过是摩托车,还有我的冲动罢了。
但里顿绝对不是一个粗暴无理的人,绝对不是,就好像犹太人信仰着他们的上帝一样,里顿也有着他自己的偏执狂——“无论我的生活如何,我仍然是一个体面的中产阶级。”每个周日的晚上,他要换上惟一一套西装,我也要穿上晚礼服,像两个上流社会的情侣那样坐在灯光柔和的高级餐厅里点上等法国牛排和金枪鱼色拉,安静地使用刀叉,在饭前做祷告,在吃饭时点一支小提琴曲子。不过这些只是形式罢了。里顿坚持这样做是他认为我始终是一个贵族,不能一周七天都和他一样过着混乱低劣的生活,在上帝休息的那天,我应该做一个守规矩懂礼仪的贵族小姐。
是的,我是个贵族,按照外祖母的说法我还应该是一位公主,可这一点都不光荣。我的外祖父在大清洗的时候连夜出逃到了德国,他是个蹩脚的诗人,但却给那些文人提供了无私的经济支援。我父亲那方却是家境不错的俄国商人,在德国拥有大量资产,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过早去世,可能现在我就和儿时的同伴一样,穿名牌时装,出席各种上流社会的酒会舞会,最后按照父母的意愿嫁给一位外表光鲜的俄国贵族,就像我父亲和母亲的结合那样。当时因为外祖父的家境贫寒,父亲家的提亲让他受宠若惊,他毫不犹豫地把母亲许配给了这个名声狼藉的富家子弟。结婚两年后,母亲生下我,在我五岁的时候,她就死于一次“意外”的医疗事故。葬礼那天父亲虚弱得像只小鸽子,必须要女仆搀扶才能站立。我看到外祖母把父亲的头放在膝盖上,叫着“哦,我可怜的小羔羊,哦,我可怜的斐黛莉亚!”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在父亲的头发上、耳朵上,而他却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小羔羊的角色,白痴一样一动不动。至于我,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母亲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场,她也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嘱咐我如何与我这奸诈的父亲相处,如何成为一个甜蜜的姑娘,如何给自己找一个安适的归宿。母亲什么都没有说,而我又那么小,转瞬就忘记掉了母亲对我的各种爱抚和约束。真的,我现在一点都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画像上她也至多和我现在一样大,只是一个陌生的姑娘,好像我从来都没有母亲,而我身边总是充满了各种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她们都是父亲的客人,父亲给我找的“新妈妈”。到了后来我甚至把母亲的模样和任何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姑娘混在了一起,她们一样有着陶瓷般洁白光滑的皮肤和颈子,一样把卷曲的头发高高盘起,嘴角总是刻意隐藏起略显天真幼稚的笑,高挑着眉毛,一副拒绝一切、高不可近的表情。离开家的那天,我对着镜子看到了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高傲表情,但我下定决心绝不要和母亲一样的命运。
在2号路口等红绿灯时,我从后视镜注意到一辆黑色福特车,它跟在我身后已经很久了,几乎横穿了从西城到中心的大半个市区。开车的人戴着黑色的墨镜,看到我回头看他就迅速把脑袋转向马路的右边,装做注视着那里的什么东西。那里只有一个漆皮破落的矮小垃圾桶。我回过头,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也回过头,继续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