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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了向凌和程菲，于是问李烨：“他们两个呢？”
他知道我说的是谁，我原以为他依然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但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正要告诉你，昨天晚上北湘告诉我带上程菲和向凌，但刚才我一直在联系他们两个，然而结果是，”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揣测我此时的心情，“程菲，向凌，还有向凌的父母，都在一夜间失踪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让我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听觉，于是周围变成了绝对的寂静，只有李烨那副永远都是平静的表情才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一丝的感知。我想我暂时理解不了李烨刚才的话，什么叫他们失踪了？还“一夜之间”，呵呵，亲爱的朋友们啊，你们以为是在过家家呢？为什么没有缘由地就消失掉，难道你们的存在都是上帝所创造的一段影像吗？倘若如此，那么这一个空旷又荒凉的戏剧该怎样谢幕呢？
也许吧，我们都是演员，麻木地念着事前就准备好的台词，还故作深情地将语气调到适当的高度，轻柔到足以让人掉泪——倒不如说，我们始终都是在欺骗别人的眼泪，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眼泪，只能从别处摄取。
可是很奇怪，此刻流泪的，竟然是我，我无助地看着李烨，又开始用一种悲悯的语气说：“李烨，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是这样？我们回去从前不好吗？”
李烨没有说话，他坐近我，将我拥入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怀里，我觉得这里是最温暖的地方，没有杂念侵袭，亦没有令人致命的伤害。我只是想永远沉浸在这个狭小但温暖的空间——但我做不到。
大约下午的时候，我出了门，在去墨尔本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此刻的街道刮着棱角分明的寒风，有些淡漠的秋天味道。路人的表情除了呆滞就是一种恋人特有的虚伪的笑容，似乎这样笑下去，就可以得到幸福似的，看到这样的人，我很想对他们说：“别天真了，回家做作业吧。”
出租车将我拉到一个墓园门口，我付了钱，便在司机奇异的目光下打开了车门。
迎面扑来的是尘土的气息，有些久违的怀念，墓园很大，道路两旁密密麻麻地立着一个个于我而言陌生而又庄严的坟墓，灰蒙蒙的水泥色，渗进空气中，静得发奇。
我轻车熟路般的拐过两个弯，路过了一个个不知名的墓碑。
“到了。”我自言自语。
那是一个干净的碑，显然有人经常来清扫，凹凸有致的棱角与周围布满灰尘的陈旧显得格格不入。碑的正面刻着“父亲叶永榆之墓”。字是暗红色的，有些隐约的尘迹，曾经的这七个字，代表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他同我们一样，能呼吸，能说话，能吃饭，能跑步，甚至还给了我一种特殊的，属于他自己的味道。
“爸，”我看着静立的墓碑，似乎父亲正站在我面前，“我来看你了，明天我就要去墨尔本了，能不能安全回来还不知道。”
似乎有感伤的气氛。
“爸，难道人生真如你说的那般无常吗？你和妈走得早，我虽然一个人生活，但依然很快乐，因为我有很多朋友，他们很照顾我，给了我一种另类的快乐。”
“然而，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事，让我开始怀疑，他们真的是我的朋友吗？”
我的声音明显地提高，最后成了声嘶力竭。滚烫的泪也开始从眼眶涌出，但下一秒就在冷风中悄然凝固。
“爸！求求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一片枯黄的叶子落在墓碑上。也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活的，它同每个人一样，有生命，但等到他衰老的那一天，我们，我的朋友们，会怎样呢？
没人知道。
接下来的一天半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怎么样的状态下度过的，模糊的印象中，除了不断地敲字之外，就是和李烨吃着渐渐冷下来的饭菜——这可能是我最后吃这里的饭了吧。
……
坐在飞机上，看着彼此交缠在一起的云，像我的心一样，没有了显明的轮廓，只剩下一片黯然的厚重感。
我看着身旁睡着的李烨，他浓密的睫毛轻微地颤抖着，似乎睡得很不安。
看着这个干净清澈的大男孩儿，心里不由有些心疼，为了我，为了我们，他付出得够多了，没日没夜地忙着。但却从来没有为过自己。
李烨，如果我是个魔法师该多好，我要用全世界最伟大的魔法将你笼罩在光芒中，让全世界包括我都无法直视你，你知道吗？你于我而言，是一种特殊的重要，你转动了我原本呆立着的世界，又慷慨地赋予我无尽的空气和快乐。我该怎样报答你呢？或者说，我该怎样才能帮帮你呢？
……
我想起了李烨给我的那个新的手机，将它拿了出来，是精致小巧的外表，纯白色的机身，想必是李烨亲自为我挑选的吧——他知道我最喜欢白色，那种宁静祥和的柔软感。
我给北湘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在飞机上了，估计一个小时后就会到，你和萧雨寒还好吗？你们在哪里？
不久，她回复：一切都好，我们在李烨家。
看到这些，也就放心了。
虽然没有搞清楚他们两个到底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眼下的状况，我宁愿相信一个潜伏在自己身边多时的敌人——我是在说李烨吗？
是啊，我不得不思考，我能寄放在李烨身上的信任到底有多少，从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之后，我就有意无意地在心里将那个有他的位置隔开了。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复杂的东西，但李烨的身上，有太多复杂的纹路，也许顺着走下去，会看到他最终的面庞，但若中途迷路呢？或许也会陷入他制造的万劫不复吧？
没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依赖他，甚至爱上他，但若将这份爱放到现实中，却也掺杂着一种硝烟的刺鼻气息。
我到底要靠什么，来保护自己。又要靠什么理由，来相信身边的人呢？
一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墨尔本。
我和李烨顺着人流下了飞机，他没有给我端详这个城市的时间和机会，而是催促着我给北湘打个电话，询问他们的情况。
我一边抱怨着“哎呀，刚才我们发过短信了，她说很好啊，在你们家。”一边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北湘的号码。
但我发现，自己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在听到手机那端传来“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时，渐渐地变得凝重。那是个女声，用好听的声线念着绕口的英文——还好我大一的时候是学的英语专业，所以简单的对话还可以应付。
李烨看着我，似乎猜出了事情的缘由，他拉着我快速地走出了候机大厅，我看到很多陌生奇怪的面孔在眼前一闪而过，也许我的一生，和这些面孔，也仅仅是一面之缘吧。看来人生中的很多相识，都是毫无准备而且匆匆而过的。
好讽刺。
出了门后，我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向我们开来，李烨解释说：“是我们家的。”
坐上车后，我问他：“怎么办？”“去我家再说。”他答道。
可恶，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好像这些事情都是他预料之中的。
汽车缓慢地行驶在安静的街道内，我发现墨尔本的街上好像很少人似的，只有那些高耸的楼房林立在两旁，好像是守护这个城市的卫兵，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其间，李烨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他用娴熟的英语和他父亲交谈着，我的英语虽然不怎么好，但也能听出个大概。
“父亲，我先前给你说的，我的朋友，到家了吗？”
“什么？没去过？好吧，我知道了。”
“嗯，我们马上回去。”
他挂了电话，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无奈神情，似乎也觉得眼前的问题很棘手。他看向我，似乎在向我传达某种意思。
我当然明白。
那个意思是：萧雨寒和北湘失踪了。
那么，刚才和我发短信的，又是谁呢？
我听见墨尔本澄澈的上空盘旋着的血液流淌的声音，在某一个时刻，它顺流直下，侵袭着我最脆弱的地方——心。
这是个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