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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得好,”那女同学说,“你变化很大,好像苍老了许多。
当年你那种团支部书记的样子还在,还是那么严肃深沉。那会儿你总在号召我们学习保尔。柯察金,一开会就朗诵把‘整个的生命和精力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她说着竟觳觫般地咯咯笑 ”那时你真正经,不苟言笑。想不到现今舞姿这么潇洒。“
“你瞧,真对不起,我差不多忘了你的名字,叫什么霞吧?
现在在哪儿得意?“
“我们这些小人物你当然不记得了,我叫宋春霞。你猜不出来吧?我在咱们平原中学教化学。你说话可真老派,像演戏。”
“真的?那你可以把今天的聚会情况转告给方新 ”
“我跟他不怎么打招呼,总觉得隔一层。咱们班散了以后,你们下乡的下乡转学的转学,我给插到别的班里去了,反正我是小不拉子无所谓的。没你们那种痛苦。
后来我考上了师范大学,分配回平原中学,方新根本认不出我我从一个小胖子变成了这样。一次教工舞会上,他跳舞时死死抓住我的手不住地说我漂亮,我实在讨厌他,才告诉他我当年是他的学生。”
“他还是那么好色?”大明说。
“你少说别人, 你不是上初二就和鸣鸣恋上 怎么今天不敢邀她来跳?怕老八吃醋?”
“我当然要请她跳,你等着吧,”大明说着急速地带着她转起了华尔兹,一气绕场转了两圈,直到宋春霞说头晕才很有风度地缓缓把她推送到座椅中。随后又邀起了刘芳。
吕峰在和许鸣鸣跳着慢四聊天。
“怎么 鸣鸣,今天我的舞步儿可以吧?歌儿也够港的吧?”
“你是行啊,钱没少骗,女人没少睡,病也没少得。听说花柳病很难受,悠着点儿。”许鸣鸣戏弄吕峰。
“少拿我开涮,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同大明跳一曲吧,你们十六年不见 ”
“讨厌!他端着架子不理我,还要我去主动请他不成?”
“别急呀,一会儿我去送信儿,你不拒绝他就行。我这红爹怎么样,怎么谢我?”
“跟你多跳几圈就是最好的答谢。这里头的男人没几个入我眼的,我都懒得跳。”
“这么说我若不帮你的忙也就不入体的眼 至于那么实用 我也没那么惨吧?”
“少废话,把他给我弄过来,他倒和刘芳挺黏糊,不就电现上采访他一次 ”
“哟,冯夫人吃刘芳的醋 ”
“我才不吃她的醋。从小看她大,也没见她有多大的才。去把大明请过来。”
“这么说是演出开始 ” 吕峰油腔滑调地说,“那也要等我把你送回座位再说呀, 别太急着重温旧梦
我还是要警告你,大明这些年很风流,中国的外国的女人都交过,他对你还会不会……
“你有病 外国不外国的女人跟我什么关系?
不就是跟意大利女人有了杂种,跟个半拉子日本女人吊膀子么?跟我说这干什么?我现在是冯志永的老婆,跟李大明只是老同学!你这些年扎女人堆扎出毛病来
”鸣鸣几乎生气了,低声斥责吕峰。
“我真是多余,”吕峰说,“哪就看你们的戏 ”
这边李大明和刘芳缓缓地在荡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大明不时地和擦身而过的舞者打着招呼。刘芳有些不耐烦了;轻声说:“大明,恐怕你是在拿我当过渡阶段了吧? 暂时替代一下,对
其实你第一个舞伴就邀鸣鸣也没什么。老情人重聚,干嘛要羞羞答答的?”
“你们都想看我的戏是不是?也许你们全都会失望。我跟她,当年那也叫情人?
那会儿的情人之间是什么样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倒像两小无猜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可能吧,那是你和鸣鸣。老八就不是这样。他这种人终归和你不是一类人。
他上初中时就对我动手动脚的。而你却是个柏拉图式的男孩儿。我们都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等你们长大了明白了,你的保尔。柯察金时代已经过时了,连你自己都不相信那种偶像
”
“我这种人是最聪明的傻子。”
“所以你后来开始放荡, 出了那么些丑闻,快成风流科学家 怪不得西方有句名谚语叫Young saints , old
devils,少年圣徒老来魔鬼。据说爱因斯坦就是个很放浪的老来魔鬼呢。”
“越是伟人毛病越多,这很自然。平平庸庸的人样样平平庸庸,既成不了圣贤也成不了魔鬼,但绝对无聊。我一点也不后悔当年要做圣人的表现,那是那个时代惟一的精神寄托,现在看来很假模假式。可那时自以为特崇高,是学生贵族才有的感觉。
可一旦我们发现宣扬着圣徒理想的人是魔鬼时,我们也只有做魔鬼 不过刘芳你别忘了,由圣人转做魔鬼总还有一股圣人的气息,而魔鬼再装神圣也只是魔鬼。
我觉得我是个神圣的魔鬼。不知为什么,在内心深处,我仍然保留着保尔。柯察金的美好形象和那段名言。我知道我做不到,也许没人能做到,但我有权利说我仍敬佩这样的人。保尔身上有一种抽象的理想美。可现在大多数人却蔑视他,这不公平,他是无辜的,就像雷锋一样。”
“哟,听这口气你倒成了优秀共产党员了,当年火线没入上,一直遗憾着吧?”
刘芳有点柔弱地依在大明身上荡着。
“我有什么可遗憾的?您瞧瞧现在在党里挤的都是什么人?
我干嘛跟他们一块儿挤油儿?现在往里挤不是冲锋陷阵去的,是利益瓜分的资格热身,哪有什么信仰可言?所以我根本不后悔我没入。“刘芳依着李大明,目不转睛地仰视着他,有点迷惑,又有点嘲讽。“你真的与众不同。你到底算哪一类人
”
“我想我没必要成为哪一类。 只要是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就够
”李大明笑笑说,“我肯定,若是在四十年代,我是个上街反饥饿反对国民党黑暗统治的积极分子;而到五十年代我又会给打成右派。”
两个人都“哧”地笑出声来,“永远倒霉。”刘芳说。
一曲终了,大明和吕峰各选了一盘点心和果子冻吃着。“想不到咱家乡的西餐不赖”,大明说,“来,吕峰,咱们干一杯。天知道,咱俩到底是有缘分。好像在悉尼那阵子孤独得不行时,翻遍国内朋友的电话就只有给你打。飞回中国来无处可去,只有上深圳你那儿,非拖你回北京住几天不可,好像你不像我想你那么想我。”
“你那是在外国闲的!我一摊子业务忙得四脚朝天,连找女人打炮的时间都没有,还有工夫想你?唉,人的命就是不一样,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吕峰压低声音说,“今天这饭我都吃不安生,重任在肩呢!”
“什么大不了的?”
“替你和鸣鸣牵个线呀! 下个曲子你该请她跳 你再这样冷淡下去,我都看不下去了 好歹恋过一场,
也生离死别一次,朝梦夕拾嘛。”见大明不语,吕峰很生气,问:“你真对她淡 那也该去跳一曲算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吧?快去吧?”
大明垂下眼皮前南:“真有点生分了呢。”
“装什么蒜?当年你们就没有贴过?”吕峰嘲弄地说。
“当年!傻透了!”李大明苦笑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这种柯察金式的圣徒怎么会干那种事?”
“那你后来的风流史又怎么解释?觉醒 活明白
跟意大利女人的事我不知道,跟那个半拉子日本女人的事我可一清二楚。是你勾引了青水季子。就一顿饭的工夫,你们的眼神就变了,你得感谢我介绍你们认识吧?”
“我要谢你的地方多 ”大明挤挤眼。
“对了,当年我还替你给鸣鸣传过书呢。十几年过去了,今天又来替你们当红娘。说好了,一会儿请人家跳,你不急,人家可急。”
《小城故事》响起,李大明邀起了许鸣鸣。鸣鸣还不忘回头嘱咐说:“三儿,看着你八哥,他要实在不行,就扶他上洗手间。”一边手搭上李大明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跳起来,还不时与别人点头开一半句玩笑:“明儿上我家搓麻去呀,又不真赌,瞧把你吓的!”“我帮你那么一大忙,到现在连你一口水都没喝上哪天请我?没良心的。“
“冯太太,”大明尖酸地说,“你这样可是不合社交规矩的,跳舞时不能跟舞伴以外的人讲话。”
“李大博士见怪, 我们小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