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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就给逼得下了农村,真惨。今天就先纪念纪念,咱们散伙的那一天。”
“是该纪念纪念,”吕峰说。“我们几个转学的心里也不是个。
滋味儿,好好儿的一班人,从此天各一方,能好受““来,我带了几瓶酒来,一人喝上一口,算祭一祭吧。咱们那年不就是偷偷摸摸钻进95班的教室, 傻X
似地哭了一场,最后在这墙根儿底下分的手 今儿个还在这墙下纪念纪念。”
冯志永说着一仰脖, 咕咯咯喝下半瓶白酒, 把剩下的连酒带瓶子掼到墙上。
“方新这老东西,咱们真该把他也叫来,看看咱们十六年后的模样儿。可惜,他来不了,他得了绝症,连动手术的钱都凑不齐。这他妈是报应啊,报应!算了,我不记仇,也不恨他,他老,老了,没几天活头儿了,干嘛要恨他?我准备送他一万块动手术去。”
“晚了!人家儿子也是大款了,文海一下子就甩过几万去,用不着你充大方,”
刘芳说。“你那一万啊,捐给母校的校办工厂吧,那厂子快倒闭 ”
“那个破纸盒厂呀,”三儿说,“干脆拉倒,咱们多凑点钱,让它转产,生产点像样的东西,全校老师就指着这厂子发奖金呢。”
“这都怪方新笨,大老爷们儿怎么就经营不好一个小工厂?”
冯志永急急地说,“干脆我接管了那厂子算 ”
“回头再说支援校办厂的事,喝酒,干完这事儿咱该奔饭店庆祝了,”吕峰催促大家。
冯志永打开几瓶白酒传给大家,一边喝一边唱着《酒干倘卖无》。大家都跟着唱起来。随后把剩下的酒洒在雪地上,一群人直奔“绿川”酒店。
“绿川”酒店是这座不大的古城里惟一的合资饭店,刚刚落成,就坐落在城郊临界的马路边一片旷野里,三面仍是农田,看上去这座贴着明晃晃玻璃钢装饰的现代化大厦显得孤零零的。
“这是咱们北河最高消费的标志,”冯志永说,“比北京广州的差半个世纪。
昆仑饭店自助餐八十块外汇券呢。整差一倍。”
“广州的中国大酒店一百二呢,”吕峰说。“‘绿川’一顿才四十块,跟白吃一样。”
“大明这洋博士今天就屈算吃四十块一顿的自助了,”冯志永对沉默的大明说,“吃什么是次要,是那么个意思,我用小地方儿最高的规格招待老同学。”
李大明笑笑,‘称去北京我可招待不起你北京饭店的自助呀,现在恐怕最穷的就是我“
“又来了,”冯志永说,“又要说脑体倒挂,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是不是? 别不好意思,说就是
但有一点我不爱听的是,这话里有一种对我这种人的蔑视。”
“也是对我这种人的蔑视,”吕峰说。
“就是,”冯志永说,“知识分子穷,又不是我们这些倒爷给弄的,拿俺们出什么气呀?”
“不是攻击,是比较,简单劳动与复杂劳动。”刘芳说。
“那也不能简单比工资呀,”许鸣鸣忍不住说。“志永他们拼着老命倒货,腰上挂着炸药,比八路打鬼子的精神不在以下吧?
凭什么打败了鬼子的八路进城当了大官享受上了好日子,志水就不该靠自己的劳动过过好日子?再说了,知识分子穷该找政府去要政策。美国知识分子怎么不穷?
别老踩咕我们个体户儿。这个国家也不能光靠原子弹活着呀。“许鸣鸣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李大明。李大明几次与她的目光相遇又迅速闪开
他和她都无法相信十几年后旧情人的相遇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竟是以这样的话题开始对话的。
吕峰又像当年一样见到争论就来打圆场,忙说:“大明可不是穷知识分子。人家也不是人们说的那种傻博士,他才体现了知识就是力量这个真理呢。当初他们系不拿他当回事儿,他就泡在国外不回,一个项目一个专利地发明,以至于到后来学校再不请他回来就造成很坏的政治影响的地步。你说大明弄了个世界什么奖还不请他回来,
他不成流亡科学家了,这不请回来了,房子也有了,教授也提
要我说中国的知识分子就该这样,不重视就远走高飞,在外头混响了,老老实实给人家请回来,当座上宾。
这才叫知识就是力量。官僚权势早晚得让位给知识,这叫权力的转换。““转不转换, 怎么转换,
那是你们有头有脸儿人的事,”许鸣鸣冷冷地说,“我们个体户才不关心那个,我们凭本事靠艰苦经营过自己的日子。”
说话间进了绿川酒店,今天二楼大厅让冯志永包下了,此时正空荡荡地回响着舒缓的音乐。服务员们已各就各位,准备开宴。
李大明揉揉眼睛说:“这种装饰和气派比北京的高档饭店也不差。中国人干别的不行,吃喝永远是高水准。这样的地方有几个人消费得起?还不都便宜了公款吃喝?”
“大明你小看咱们这小地方了,”冯志永悠悠地说,“自己花钱来的也不少呢。
我们这些干个体的上哪儿报销去?你离家十几年不知道,现在咱们这儿的阔主儿多的是。”
冯志永开始发表他的“祝酒辞”:都是老同学,也别祝贺什么婚礼,不过是找个由头儿狠搓,大家好好儿认认,趁年轻,还都认得出当年的样子,恐怕再过十六年走在街上都不敢认了吧。
我冯志永有今天,理所应当出点血。开吃吧,弄这自助餐是鸣鸣的新招儿。依着我,吃中国饭,大碗酒大碗肉招呼,那才过瘾!
“土闹儿一个。总让人家说你是暴发户!”鸣鸣嗔怪地用手指点点志永的脑门子。冯志永搂住许鸣鸣说:“娘子见怪了,这杯酒算我罚自个儿。大家都举杯,为咱们相聚,干了!”
冯志永在兴头上一杯又一杯地与老同学们干着,接受着大家的祝贺,一边不停地劝着酒。他属于喝几口就脸红的那种人,几杯酒下肚,已经面红耳赤,头上和脖子上暴起了青筋,眼睛也红了,脑门上甚至浸出了汗珠。他平时的弟兄们此时一口一个“八哥”地叫着与他对干。因为他在家排行第八,也有人叫他“老八”。他则一丝不苟地滴酒不剩一次次干尽,身后的女服务员手捧两瓶北京60°二锅头寸步不离地尾随他满场转着,随时给他添酒兑饮料。许鸣鸣也伴在他左右陪他一口一口地慢呷。
辉煌的灯光下,冯志永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西装,扎着猩红的领带,甚是高大凛凛,削得手刷刷的板寸头衬着黑红的脸膛,透着一股阳刚之气。只是他比当年粗大了几号,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年男人。尤其是那张国字脸,很明显地凭空添了些肉,但那肉添得奇特,像是贴上去的而不像长上去的,因为全长在两额之下,原先的轮廓丝毫未改,依然是棱角分明的长方脸,若是从稍暗的灯光处看过去,依旧是年少时模样。许鸣鸣身着紫红旗袍,足蹬一双细尖跟的高跟鞋,娉娉婷婷地伴在冯志永身边,一白一红,交相辉映着。与现代女性不同的是,她没有烫发,只是紧紧地把头发向后梳去,在脑后挽起一个发会,显出一种少妇的风韵,令在场的那些做了各种花哨但蹩脚发型追时髦的女同学顿显庸俗。即使是刘芳这样从事艺术的,也因为发型做得过于华贵而与那张东方型的脸不相衬。
冯志永敬了一圈酒,已开始有点醉态,鸣鸣挽着他款款地坐到舞池边的沙发上去,然后旁若无人地去取了半盘水果色拉端过来。志永说不吃,鸣鸣就挟起一块苹果送到他嘴边,志永便舒展着四肢,闭着眼睛一口口吃着。边吃边说:“鸣鸣,放音乐吧,招呼大家跳舞。”
一首《滚滚红尘》响起,冯志永和许鸣鸣起身走进舞池先自跳起来。刘芳拿起麦克风伴着音乐很凄婉地唱起那首情歌:起初不在意的作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立即引起满堂的喝彩。
吕峰马上冲上去抓起另一支麦克,深沉地接唱: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大家纷纷走进舞池边唱边舞。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李大明邀请了一位身材很好的女同学走入了舞池。
“你跳得真好,我记得你上中学时是个小胖子嘛。”大明说。
“你带得好,”那女同学说,“你变化很大,好像苍老了许多。
当年你那种团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