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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改尖嚎一声,伴随一声“我操你妈,老臭!”越骂那“啪啪”声响得越密、越脆。是老臭在用皮带抽他女人。“你服不服?见了中央首长就不想当我老婆了,你也长了屎是不是?”“你脏,你臭,我跟你离!”“啪啪”,又响起鞭子声。“你没离,就是我的,先打死你,让你逞能!”“操你妈,老臭!老鸡巴两口子,你们就不管他呀,你们不得好死!”老臭的父母一人手拿一根绳子,说着“丢八辈子人了”要找房梁上吊。人们一边拉着老人一边砸门,说再不开门就撞进去绑老臭
房门哗啦一声绘撞开,黑暗中冲出两条白影,纠缠一起厮打着。人们拥上去,分不清的男女在分不清男女地胡抓挠着企图把那一团男女肉体分开。好一阵子混乱,终于光溜溜的老臭被人从中摘了出来,那边俊改早让女人们推回屋去。骂声仍然不断。
人群仍然不肯散去。天麻麻亮了,似乎半街筒子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识文断字的父母在文文雅雅地劝人们回家去,可没人动。老臭他妈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扁担,抡圆了扫荡起来,边舞边叫:“王八蛋操的你们还没看够回家脱了衣裳对着看去!”
她披头散发,衣衫零乱,飘飘然然,似一个老妖怪。她旋着扁担,嗖嗖如哨,赶得人们抱头喊妈,一股脑地往大院外面涌,可外面的不知出了什么事,还在往里挤着想看热闹,那人群立即挤成了疙瘩拧成了麻花。“老具他妈杀人了!”又一群人叫着视死如归地去抱住那个老婆子。
院子里终于静了,地上留下一片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布鞋拖鞋。老臭他妈咣当关上院子大门,“扑通”一下一头栽到地上,顺嘴角流血。
后来俊改就让厂里的一群壮汉用汽车接走了,一连数月不着家。院子里着实太平了些日子。可忽然有那么一天汽车嘀嘀作响,俊改让人送了回来,浑身油垢,面如锅底,头发披散着,一络子一绺子黏黏糊糊。她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一条腿直不楞登不打弯儿。再看她的双眼,是直的,像是换了假眼珠子。
据说是她那一派让对立面打败了,她给抓去当了俘虏,给糟踏惨了,还打折了腿。
俊改疯 经常半夜又哭又嚎。老臭就往死里打她,一打她就哭,不打了,又笑。
闹得满院子不得安宁。人们劝他们把俊改送疯人院,可老臭坚决反对,说他丑,再也寻不上媳妇了,木能送俊改走。一院子的人没办法,渐渐也就习惯了俊改的哭闹声。
这样闹了些日子,那屋里居然不闹 俊改开始满院子乱吐。老人们说她有
不久俊改真的大了肚子,整天捧着肚子嘿嘿傻笑,死吃活吃,又像刚来时一样嘴不拾闲儿,抓住什么吃什么,开始猪一样上膘儿。生下孩子后便一刻不离地吊在脖子上东游西晃,那孩子永远伏在她胸前叼着一只大奶子咂着,吃得俊改大笑不止,前仰后合。孩子吃一边,她就用手挤另一边,白花花的汁子成一条直线滋出来。
这样幸福的一个人,却又被老臭半夜打得鬼哭狼嚎,据说是她又“不要”老臭最后被老臭家赶到自家搭的一间小杂货棚里去住。
俊改依旧幸福地胸前吊个孩子,孩子叼着奶,娘儿俩没事人似地走街串巷,居然也走不丢。几次天晚了不着家,都说丢了,全院人骑着车满城寻个遍寻不着,半夜里俊改会在院子外面拍打大门。
可有一天人们突然发现俊改怀中的孩子招了密密麻麻一群绿豆苍蝇,死孩子已臭不可闻。全院子的人为此几天没了胃口,都没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摆地桌吃饭。
大家一致敦促老臭家送俊改进疯人院。这次老臭痛痛快快地答应唉,挺好的一个女子,吃蹴在大山沟子里头,准不会出这种事儿。
那个大院子,“文革”前很是敞亮,前后两个套院,紧里面是个后花园。最早是清代两江学堂,后来驻过直隶报社,很雅致。不过,比起大街上吴佩军家那个黑漆门雕花雨廊高石级大宅第来,这院子要逊色不少。一解放,这些院子全住上了受苦的劳动人民,吴佩导那个青门大宅盛人最多,住了好几十家。不过目峰家这院子在“文革”前还是很体面的,光溜溜的灰砖慢地,家家门前有二三楼青石台阶,东西南北整整齐齐的套房,虽说住了十几户人,也不显挤。一闹“文化大革命”,随着家家人口疯长,院子也忽地疯长起来,家家用碎砖在门前保起小破屋子,做饭住人盛杂七杂八,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粗粗细细把好好的院子挤得只剩一条地道似的小窄缝,惨不忍睹。为了谁家借了谁家的后山墙,谁家房檐往谁家房顶上流水,谁家小屋挡了谁家窗户,就会打得你死我活,拆个稀里哗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吕峰变得爱看热闹凑热闹希望出点热闹,邻里一吵他就巴望他们骂起来打起来,骂各式各样的脏话,对打,揪头发咬手指头大棍子大砖头瓦片飞舞把家中碰个稀巴烂打死一个少一个,他和弟弟会在屋里横蹦乱跳,像跳大神的一样,嘴里不住地念叨“打,打!往死里打!”直到被爸爸一脚踹趴下为止。那一院子人!
爸爸升了科长,吕峰家终于做出了那条胡同,住进了市政府的一座楼里。一开始吕峰很难受,总爱扒着阳台的栏杆往下看那一条条战壕样的胡同。他无法忘记那破胡同里的事。王家垒了一座小房子,刘家为了省去一堵墙,就借王家的后墙也用碎砖头垛起一间来。王家不干,就打上门去,把刘家的小房子推倒
又是一场血战。
刘家姑姑的手指头让王家姑姑给咬了下来,水缸也砸烂了,满地流着血水;“爸!”
吕峰那天忍不住说:“你们这些官都是管什么的?你整天忙什么?为什么不把这些破胡同变变 ”
妈说:“爸才是个芝麻官,能管什么事?市长都管不了,你爸算老几!”
可吕峰知道爸爸那个科长官不算小。家里总有人来来去去,求他办事。七几年时他是“知青办”的一个科长,管着知青病退和招工的生杀大权。那时家里储藏间几乎快成副食品仓库
那年头老百姓们送不起什么,逢年过节猛送月饼槽子糕之类,顶多送上两瓶茅台酒。家里的月饼从八月十五开始一吃两个月,哈喇发霉后全扔掉。
这辈子一提月饼吕峰就想吐。这些年在广州从不吃月饼,人家送他百十块钱一块的他也懒得去吃。后来时兴送绸子被面送半导体送什么工业券自行车票。现在倒是文明了,一个信封里塞一笔钱,比什么都轻,也不占地方。
这样的富贵人家往往会出个把叛逆,就像当年大资本家的儿女有的毅然“弃暗投明”奔赴了共产党的根据地去革命一样。吕峰从小住在大杂院中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上了学又是和穷孩子们在一起,却被同学们称作“九弟”,知道是“花天酒地”的意思,很不好受。渐渐厌恶了自己的家。上中学与李大明成了好朋友,被那个普通的中学教员之家迷住了,便常常去李家,同大明一起看书下棋聊天,吃那家普通玉米面菜园子和稀粥。和父母却是越来越生分,这令他父母莫名其妙。大明家住在一个破烂的四合院中。吕峰拉他到自己家中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偎在暖气旁吃家里的“贡品”。大明常常会突然沉下脸,默默地告别。
吕峰知道大明很受刺激。以后他不再邀大明来,只到大明家去,一起围在火炉边看书下棋,吃炉台上烤的白薯,吃烤得焦脆的玉米面饼。那天读《王子与贫儿》,吕峰忍不住说:“咱们俩没准儿也是让人给换了个儿,你应该有一个舒服的家。”
天色暗了下来,清冷冷的城开始亮起一星星灯火。吕峰走下旧城墙,踩着田野上的雪朝护城河边上母校平原中学走去。就要在那里见到昔日的同学们了,有的整整十六年没再见过面。十几年了,一晃三十多了,再来这儿像是凭吊一座坟墓又像是迎接久别的恋人。十六年,那些同学都叫什么名字?有时看着合影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名儿会在梦中突然出现,好生奇怪。自从考上遥远的中山大学,就发誓不再回这个小地方来。这些年走南闯北,每回来一次,住上两天就耐不住要走。可一上了火车马上又难过起来,眼巴巴看着故乡渐渐远去,闭上限又梦见那一串串的胡同和大杂院,在梦中又开始操起那日久已不用的家乡腔儿跟别人说话,甚至跟外国客商说话。
快到了,看到了母校的侧影 原先的平房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