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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少有的迷茫表情显得特别无辜,看得慕容灰再度蠢蠢欲动。如果时机再成熟一点,如果情感再深厚一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坦白自己的心迹。
但是现在——忍住,忍住,还不到最好的时候,贸然出手只会坏了苦心营造的大好局面,把人吓跑。
慕容灰遗憾地压下某些不安份的念头,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不是帮你,是我想找个舒适又经济的地方,渡过接下来的留学时光。你看,我原本住在宾馆,每天要花八块钱,一年下来要花掉将近三千元。暂定我留学时间是两年,那么就是六千元。而我赞助你盖这幢房子,再加上新家具,也只花了五千多。到最后还是我赚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在心里添了一句:谁管他赚不赚省不省的,最重要的是能和小雁朝夕相处。小雁心肠软又重感情,只要天长日久累积了足够的好感,人就一定飞不出自己的掌心!
之前因为怕雁游不接受,他选择了隐瞒,又趁人外出,哄着罗奶奶先搬了进来,省得事到临头又有变数。现在看来,这决定完全正确。小雁神情渐渐缓和,一定是选择了妥协。太好了,幸福生活即将开始!
正在心里描摹着未来美好生活的慕容灰,忽然听雁游说道:“慕容,你的好意我明白。”
——哈?!
没等慕容灰从这突然投下的重磅炸弹中回过味来,雁游又道:“你和朱道一样,都想帮我一把,合同只是为了保全我的面子,但我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收下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现在有奖学金做生活费,又在陈教授那里兼职,应该能在你回米国之前赚够这笔钱。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一样?我好歹是慕容家这一辈长得最帅的,怎么就能跟年画里福娃娃似的二师兄一样啊!小雁你站住,撇开还钱的问题,我们来谈谈审美问题先!
慕容灰刚想拉人,听见奶奶回来的雁游却早已撇下他迎了出去。
愤愤纠结了一下,他突然又跑回浴室,对着落地镜胡乱捏着自己身上的肉:“还是那么瘦,除了肌肉没有肥肉。怎么可能像二师兄呢?小雁真是爱开玩笑,这样不好,不好。”
雁游的提前回来,让奶奶乐得合不拢嘴,连搬家那天也没这么开心过。
一边拣菜,她一边同孙子絮叨:本想等孙儿回来一起搬新家,却架不住慕容灰的劝。说小雁这一去还得有些日子才回城,要是他知道房子提前盖好,肯定也愿意让奶奶先住进来提早享福。您不是住不惯楼梯房吗,建房时特地在客厅后留了个大房间,开窗正对花坛,正是专门给您准备的。
雁游早领教过慕容灰的口才,连谢老二和王豹那种老江湖都经不住那张嘴,却没想到他哄起老人家来也是得心应手。奶奶刚才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如果不是早知道正主的脾气,雁游还以为奶奶说的是哪家的贤惠媳妇儿。
少顷饭菜上桌,雁游把心怀忐忑的秀姐请下来一起用餐。也没点破她的身份,只说是新在外认识的人来探望自己,顺道留饭。奶奶还以为是哪位老师的女眷,张罗得格外热情,让秀姐愈发坐立不安。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秀姐坚持要去洗碗。雁游按住还想劝的奶奶,自己抱起盘子,也一起进了厨房。
秀姐以为这少年必定又要劝自己说出大姐的事,心里七上八下,为难不已。
但自始至终,雁游却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最后一只碗被擦去水渍,放进崭新的橱柜,雁游才淡淡说道:“这种家常小聚,对我们来说是平常,但对被你所谓的大姐拐走的女孩而言,却是只会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奢侈。秀姐,你也是有父母的人。将心比心,你真能狠心放任,害了自己,更害了其他无辜女子?”
闻言,秀姐顿时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抵在水池上连连摇头,似乎想要分辩什么,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雁游不再说什么,回客厅陪奶奶坐了一会儿,又把想做针线活儿的老人家送进了卧室。做完这一切,再回到楼上时,不出意外地,他在之前的房间里看到了秀姐。
此时,她已比之前镇静了一些,但脸色依然难看:“你说其他女孩,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说,雁游反倒有些奇怪:“你那位大姐只拐骗了你、没有别人么?”
秀姐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是我大姑子,按当地习惯我管她叫大姐……我嫁到她家第三年就守了寡,但后来也没结婚,仍把夫家当亲人一样看待。大姐去年开始到外面做保姆,今年捎信说比在乡下做农活儿赚得多,却更轻省,让我也来见见世面,我就出来了。没想到……”
她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下了眼泪,很快又胡乱拭去:“没想到她竟然变坏了。刚见面时我几乎认不出她,打扮得跟电影里的坏女人似的,张口就问我要不要去国外,说做生意还是得自家人才放心。我问她是什么生意,她笑了笑,叫来一男一女,当众……表演……”
回想起那一幕,她胀红了脸,双手也在微微发抖,却是因为气愤:“我不想看,但她说这就是生意,还逼着我学。我是她的弟媳啊,她怎么能这样……我不愿意,她就让人看着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说等我想通为止。我观察了好几天,直到今早趁看守人交班时悄悄溜了出来,却又被慕容小弟的人捉到……我以为她只祸害了我,难道还有其他人?”
“除你之外,当然还有其他无辜受害者。”
说话的,是不知何时进了门的慕容灰。
走到秀姐面前,他肃然问道:“你亡夫家是不是姓齐?”
秀姐无措地点了点头。
“齐家人解放前是暗香门的元老,专负责开门子的勾当——也就是拐骗妇女,逼良为娼。调|教新人很有一手,所以在这一门里很吃得开。我爷爷不喜欢这行当,还未继承家主之位时,便几次提议将暗香门清理出九流之列。却因为牵扯到各方利益,无法施为,不得不暂且搁置。”
“直到解放前夕,九流凋敝,许多人怕被清算,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过起本份日子。我爷爷在离开华夏前,趁机逼着当时的暗香门门主解散了门派,他的各路手下也都从此风流云散。没想到齐家却是异常念旧,几十年过去了,竟又开始重操旧业。”
语带讥诮地说到这里,慕容灰看向听得摇摇欲坠的秀姐,眼风凌厉:“你那位大姑子并非突然变坏,而是从小就知道这些门道。而且她青出于蓝,另辟蹊径,效仿当年贩猪仔的手法,将华夏女子偷渡贩运到国外,所以才迟迟未被查获。但我却不知道,她为何会让你这外人也参与进来?”
☆、第46章
贩猪仔意指解放前,与洋商勾结、骗青壮去国外做苦力的人贩子所干的勾当。
这些蛇头以高薪为诱饵,声称国外遍地是黄金,“介绍”劳动力远渡重洋去发财。实则是将他们卖给外国资本家,载到南美洲等地垦荒、挖煤、开矿……
许多人上当受骗,怀揣发财梦背井离乡,被装在货轮里像猪仔一样贩运出国,运气好的还能逃到别的城市,绝大多数人则是客死异乡,尸骨无存。
据有关资料记载,单是1930至1936年间,广省一个组织经手的“猪仔”就有五万余名之多。他们每倒手一名华工,就能赚到100美元,短短几年时间单靠这个里累积到高达五百多万美元的惊人财富。如此巨大的利益,足以教人昧下良心,视同类为牲口。
这事发生的年代略晚,雁游并不知道这个切口,但听慕容灰解释后,顿觉怒气盈胸。原本想要说服秀姐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
秀姐亦是大惊失色,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她竟做了这么没天理的事?她……她哪儿来那么大胆子?”
想到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干系到自家人,慕容灰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暗香门的底层多是受害者,但它的头头脑脑却绝非普通人,因为平时做的都是逼良为娼的勾当,完全没法和他们谈礼仪廉耻。想想看,你的大姐逼你一起看男女之事时,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感?她根本是把女人当能赚钱的牲口看待,这种观念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形成的,而是从小就被这么教导。你和她谈道德?哈,就像和□□谈贞洁一样可笑!”
虽然嫁了个旁门左道的夫家,秀姐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普通人。听罢慕容灰的话,顿时掩面痛哭起来:“我还以为她是被坏人引诱一时糊涂,后来又只祸害了我一个。想着这些年的情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