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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搞清楚,就嚷嚷着要上大姑娘。老子废话不说,你个勺儿到底腾不腾地方?”
①湖南土话,傻瓜、蠢货。
前因后果已经讲得一清二楚,自然再无周旋的余地。看不出五大三粗如同一台压路机那样的疤脸,竟然有着瑞士钟表一样精致、细密的头脑,难怪能在野川所内出落得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孟松胤想,真不能小瞧了月京未来,其实每座号房的人员安排,包括龙头、龙尾、贵族的比例,看似随意搭配,实际上全在精密掌控之中。比方说,真正的恶棍,如果在一个号房里投入势均力敌的两、三位,那么不出半天,医务室就有得忙了。现在看来,这个原来属于韦九把持的六号房,还是属于口味比较清淡的类型。
“勺儿”郭松,现在完全像只斗败的公鸡,只能悲哀地“腾”了那么“半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鼻梁肯定硬不过对手的拳头。
一场武装夺取政权的战斗尚未打响便刀枪入库。
“哪门滴,不爽唦?”看郭松两眼一翻一翻还有点不买帐的意思,疤脸又提高声音嚷了一句。“有脾气说话,老子不把你这勺儿整得拉稀,算你大便干燥。”
疤脸得意洋洋地坐上龙椅,就像康熙大帝盘踞在紫金城里那样,阔气地掏出一整包“金蝙蝠”香烟,近于铺张地连抽了两支。
朱二宝一看现在正是风起云涌、改朝换代之际,再不革命,更待何时?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疤脸。
“大哥。”朱二宝诚恳、驯良地一脸微笑,捧着自己的饭碗给新龙头当烟灰缸。
谁知疤脸不吃这套,眼一瞪,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扇得朱二宝后退两步,灰黄的面皮上泛出一只酱紫色的掌印。这样气吞河山的巴掌,韦九还差点意思。
“他妈的,谁是你大哥?”疤脸是真正的软硬不吃。“少跟老子套近乎。”
朱二宝将“烟灰缸”轻轻摆在疤脸面前,缩头缩脑地退朝下殿。
“算你懂规矩。”疤脸打量着可人疼的朱二宝嘴里哼哼道。
“谢龙头。”朱二宝顿时面露喜色。
疤脸非常满意杀鸡儆猴的效果完全达到,抽完烟去天井里转了一圈,暂时没找任何人的麻烦。这一转不打紧,孟松胤被吓得差点闭过气去,要是那厮不经意间用手去碰触铁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还好,天井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转眼工夫,已是“上啃①”时间。
①黑话,吃饭。
“你,负责打饭。”疤脸一指朱二宝。
朱二宝受宠若惊,连忙灵活地窜至门边去递接饭碗,同时自觉取消了刚实行的“不克扣”新政。他的操作流程与以前的老规矩并无明显不同,只是克扣的份量更厉害了一点,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是,疤脸并未按惯例与元老院贵族共享克扣下来的部分,更加令人吃惊及气愤的是,这个可恶的家伙最后并未吃尽这份数量大于食量的汤泡饭,随后采用丧心病狂的方式来处理宝贵的食粮——统统倒入便坑!
这一触目惊心的行为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引起了震荡,人们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家伙可能疯了,或者本来就是一个疯子。对于新任统治者来说,需要的就是这种震撼效果,在一个响亮的饱嗝作前奏之后,这名疯子暂停一切疯狂行径,开始安静地享用“金蝙蝠”香烟。
在这种沉闷气氛的笼罩下,漫长的下午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人们像惊弓之鸟一样呆坐着,连习以为常的午睡也自然而然地取消了。
“喂,你,你,你们俩搭伙演个‘划船’让老子乐一乐。”疤脸穷极无聊,突发奇想。“演好了,晚上赏你们俩每人一两饭。”
疤脸钦点的是朱二宝和黄鼠狼——柿子拣软的捏,朱二宝这活宝是块天生的贱骨头,黄鼠狼看上去也硬朗不到哪里去——拿这两个宝贝开刀万无一失,借机正好观察号房里其他人的反应,然后度身打造各个击破的对策。
孟松胤不知道这“船”怎么个划法,但知道准没好事。
朱二宝抖擞精神自导自演,开始指手划脚地指导黄鼠狼,看得出来,这家伙颇有意要在尽短的时间里博得新龙头的欢心,作出这点牺牲,完全是合算的、必要的、经济实惠的。
“划船”说简单也简单,俩人面对面坐在铺板上交叉双腿,屁股压在对方的脚背上,同时伸出两臂抓住对方的双臂,随后前后晃动身体表示正在风浪中颠簸——孩童们都会得心应手地玩这把戏,但对成人来说却未免稍显难度,更别提一边艰难地“行船”,一边还得喜气洋洋地引吭高歌:“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不简单之处,在于这两位倒霉的朋友得光着屁股表演!试想,两名成年男人,将裤子褪至膝盖处,光着乏善可陈的屁股在那儿扭捏作态,该是何等狼狈和可笑。
但是,除了哈哈大笑的疤脸,没人笑得出来。
疤脸一个人在那儿狂笑,自己也觉得毫无意趣,而且颇显得像白痴一样。关键一点,无非又说明了另一个事实:大家并不给自己面子。
这么一想,不由得怒从心起,眉头一皱,马上改变战略。
“你,上去划一会儿!”疤脸一指张桂花。
自打进入号房,疤脸就在观察、分析所有人员的成份和实力,得出的结论是:元老院贵族中,实力最强者非张桂花莫属,倘若改用擒贼先擒王的手段,只有先将其击破。
张桂花装作没听见,以前成天把“小样,看我不整死你!”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六号房金牌打手,怎么可能光着屁股做小丑?
“他妈的,耳朵聋了?!”疤脸一脚踹去。
张桂花顿时脸色发紫,腾地站了起来。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疤脸大骂道,“不买账,老子让你演小鸡拔河!”
“小样别穷得瑟,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张桂花被逼上了绝路,干脆破罐子破摔。
疤脸没有第二句话,跳前一步,挥拳便猛击张桂花的脸颊。
张桂花负痛抵抗,但肚子上又挨到连续的击打,喉咙里“喔哟”一声叫,无可奈何地软瘫在铺板上。
“下次老子让你半身不遂。”疤脸收起他那一对骨节扁平,拳峰上布满厚茧的拳头。
孟松胤事后问老鲁,什么叫“小鸡拔河”?老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用一根细布条,正当中栓一根草梗,两头分别扎在两个人裤裆里的那话儿上,面对面朝相反方向使劲拽,地板上再划好线,以草梗过线定输赢。”
还好,关键时刻铁门一响,月京未来探头把疤脸叫了出去,小鸡拔河这事暂时搁置。
“看来日本人要摸一下号子里的情况。”郭松轻松了一些。
“你估计这畜生是临时呆几天,还是就此留在六号房了?”孟松胤问老鲁。
“说不准。”老鲁摇摇头。
“你们几个混蛋,”郭松突然来了气,指着蒋亭虎、陆雨官骂开了:“一个个说得比唱还好听,把老子架起来往天上一扔,自己倒跑了。”
“兄弟,不是哥几个存心不抬你,实在是抬不动啊,”蒋亭虎被骂得顶不住了,“再说了,你锣鼓家什也没敲开来,哥几个也不能先竖起来打头阵啊。”
这几句话把郭松说得哑口无言,是啊,你自己先蔫了,怎么怪得了别人。
二十分钟后,疤脸回来了,果然满身烟味,神情舒坦。
五点来钟的时候,晚饭送达,但可恶的家伙又将大量剩饭按中午的处理方式如法炮制。
吃完自己有限的定量,并且眼看着一大碗汤泡饭被倒入便坑,孟松胤突然感到一阵阵饥饿感袭来,甚至比进食前还要难受,好像沉睡中的肠胃被一下子唤醒了。这也难怪,进来这么久了,肚皮里的油水早就消耗殆尽,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垮掉。
“铺被,睡觉,不许再说话。”疤脸命令道。
天还没黑,竟然这么早便睡觉,真令人哭笑不得。
本来的饭后闲聊时段被自然而然地取消了,很明显,统治者不希望臣民们相互间作过多的交流,思想和言论过于活跃,有百害而无一利,而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才是治理之本,也是已被证实了的经验和真理。
第二天,疤脸依然毫不留情地毁灭宝贵的粮食。
众人仍旧肌肠漉漉,李滋甚至还晕倒了一次,本来好好地蹲在那儿,站起来时咕咚倒地了,一头一脸全是冷汗。
中午时分,天井里的阳光非常好,疤脸晒着太阳抽烟,朱二宝赤胆忠心、义薄云天地蹲在旁边以便随时伺候,两人的心情似乎都非常愉快。
疤脸把抽剩的烟屁股赏给朱二宝,往墙上一靠打开了瞌睡。
老鲁一看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