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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意晟轻轻拉起林朝澍的一只手,慢慢地,一根一根手指地仔细地与她的纠缠、交握,再微微用力一扯,把她带到自己的身前,见她仍是低头不语,伸手把她垂落的头发撩到脑后:“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聊一聊?”
林朝澍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一扭,固执地从他的掌握里挣脱了开去,不发一语地往外走。这种别扭的样子,关意晟并不着恼,看着她的背影,眼神绵密粘腻。
林朝澍知道自己现在很可笑。今天,关意晟在她的世界里扔下了一颗炸弹,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分崩离析,可是,她现在却被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刺得心绪难平,不能多想,一想就气闷,却又忍不住去虚构故事和细节。虽然她很少去娱乐场所,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常识。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几乎是一踏进来就猜出了一二。虽然白日的阳光和绿色的植物,让这间房看起来就像是平常的酒店套房,却也不难想象入夜后销金窟温柔乡的样子。
林朝澍在沙发上坐下,深深吸气又吐气,砰地用力关上了脑子那扇门,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都拒之门外。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清楚。我想查清楚了再找个适当的机会跟你说,但是…”
“你在查谁?”林朝澍的声音有些许的干涩,绷得紧紧的,“查我妈妈吗?我想,你应该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关意晟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是,你说得没错。”
“你没有想过换一换调查的对象吗?”林朝澍的声音轻柔,却不乏嘲讽的意味。
“小雨,你能确定那封信是你妈妈写的吗?”关意晟问得很委婉。
林朝澍点点头:“是她写的。那封信,是真的。我读过她留下来的所有日记,她没有必要骗关孟河…”忽的,她顿住了,呆呆想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说:“如果…如果她真是要骗关孟河,那也不是不可能…为了逼他放手,她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的…不,不对,她可以编出一封信,但是DNA是编造不出来的…”
越想,林朝澍越觉得混乱,像是小猫想从纠缠一团的毛线里挣脱出来,却只是把自己缠得更紧,更深。
关意晟也没有答案,他手里只有最后的结果,但却没有足够的资料能够拼凑猜想出真相的轮廓。知情的人,当事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在,而那个仍在的人,手中捏着秘密,或是秘密的一角,却不肯交付。
第六十五章 人初静
“经历过彻底的失去,安全感早就荡然无存。”——关意晟
在最初的时候,即使关意晟对关孟河过往的作为有多么不认同,他也没有怀疑过关孟河手上的那份亲子鉴定——编造一个**的戏码来阻止自己儿子恋情,这得是有多变态多疯狂的编剧才能写得出这样的情节?关孟河不是这样的人,他或许冷情,或许势利,或许权欲熏心,但他足够理智。
其实,对于关孟河的那段隐秘的出轨,关意晟并不是一无所知。少年时的他,听过别人的耳语,渐渐明白,那是这个家庭华服下的疮疤,碰不得,说不明。关孟河后来也有过三三两两的荒唐,在那些来来去去的年轻女人的脸上,关意晟隐约能够见到同一张脸。其实,有些人只是固执地喜欢同一类型的女人,这未必就能说明什么——有一度,关意晟是这么觉得的。然而,当关孟河亲口说出这段过往时,里面充沛的,对于细节的清晰记忆,让关意晟心里对这段往事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只是,这些体会和感觉,都是他不能对林朝澍清楚言明的。
当发现林朝澍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之后,关意晟才开始回头重新审视那份他曾深信不疑的亲子鉴定报告。他去找关孟河索要当年的那束胎发。关孟河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父子二人在沉默中对峙着。
“早就烧了,扔了。”关孟河疲惫地闭上眼,不去看儿子眼中执拗的眼神。
如果,那束胎发真实存在过,这样的说辞也是能够说得过去的。谁会把炸弹的引线还留在身边,难道是等着它下一次被引爆的机会吗?无论怎样,关意晟心里明白,在关孟河这里,自己不可能再得到什么。
胎发的“消失”,让关意晟再也没有机会去厘清自己心头的种种疑问。一般来说,胎发都是人为剃下来的,不太可能有毛囊保持在上面,这样的样本检测出的结果就很值得怀疑。而那份鉴定报告上却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是在毛囊中提取了足够的检测样本。这就意味着——假如关孟河没有说谎——这束胎发并不是平常人家在孩子满月时剃头留下的纪念。高云清在把它们寄给关孟河的时候,很可能是有意地放入了好几根拔下的头发——这说明,她是不怕,甚至是希望关孟河去做亲子鉴定的。可是,这样的推论是不合理的。不管怎样,高云清都不可能提供出一份真正的关孟河女儿的胎毛,就连关孟河也做不到——关家已经三代没有过女孩儿了。
就在刚才,林朝澍说,用万分肯定的语气说,那封信,是真的。也对,如果不是认得自己妈妈的笔迹,她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说出来的那样可怕的所谓事实。关意晟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既然林朝澍不是关孟河的女儿,那么高云清要么是故意误导关孟河,要么就是自己弄错了。
所以,不管怎样,这份亲子鉴定肯定是伪造的,关意晟如是认为。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关孟河早就知道林朝澍不是他的女儿了?那他为什么不惜揭开自己深深隐藏不欲人知的过去,编造了一个近乎残忍的谎言,来拆散自己和林朝澍?对于这些问题,关意晟还没有答案。
关意晟曾让人去林朝澍出生成长的小城,去追寻当年那些人和事留下的蛛丝马迹。在那座年轻的海滨小城里,当年高云清被**的事件曾经轰动一时,而之后林立夏的疯狂举动,更是让整个事件变成了一个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至于里面还有多少事实,又添了多少世人的想象和投射,却已经不可考。而年深月久,真正接触过林朝澍一家的人,对高云清这个人只余下了清晰的印象,却模糊了细节。去林朝澍出生的医院,已经找不到当年任何的纪录,这在过去纸质资料存档的年代,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而林立夏的案件,由于他的自杀,警方没有得到任何的当事人的陈述。一切的事情,就像是被时光的洪流掩盖在了层层的沙石泥土之下。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关意晟和关孟河是相似的。他们顾大局,看大方向,在必要的时候,有壮士断腕的狠劲,能决断。如果这件事情只和关意晟自己有关,他早就放过不理了。不管是关孟河在造假,还是高云清说了谎,于他而言,只要林朝澍不是他的亲妹妹,那么,那些悬而未决的疑问,又有什么重要呢?过去的已经过去,无法更改,当下和未来才是真正应该把握的。他还不能停止翻查过去的努力,只是因为林朝澍需要一个答案。
林朝澍被他握住的手,冒着一层一层的冷汗,微微地抖着。她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某个地方,眼泪却慢慢地在眼眶里聚集。关意晟轻轻地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松松地抱着,用拇指抹去她眼角噙着的泪,再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颈窝里,像是对待脆弱的初生婴儿般。
“所以…我真的不是关孟河的女儿,一一是个健康正常的孩子,我们…我们并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朝澍才开口说话,细声低语,似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听她这么说,关意晟抚着她的双臂,撑着她,稍稍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让他能够看见她的眼睛,也让她能够看清自己脸上认真的神色:“是,没错!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不用再为一一提心吊胆,也不用为了躲我又背井离乡。这多好…小雨,这真好…”关意晟缓缓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感受到她温暖轻缓的鼻息,有一种尘埃落定再无风波的幸福感,慢慢慢慢地在心头累积,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体会着这难言的一刻。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一切都是缓慢的,所有的感受在这缓慢里,变得清晰而巨大。关意晟能闻到她发间隐隐约约的,熟悉的清香,还有从她温热的身体里,从那些被衣服遮盖的隐秘的地方所散发的独属于她的体香,微甜,有淡淡的奶味。她微侧着身体被他搂在怀里,曲折的胸线随着呼吸的起伏,一下,一下,安静而亲昵地按压在他的胸膛上。他能感觉到自己从心灵到身体每一处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