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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也总是教导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廉耻、忍耐和百折不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违背做人的原则。开始的时候,她不懂为什么师父要一遍一遍地重复告诫她这些,直到她在别人耻笑的语气中听说了师父的过去。
她不相信那些传言。
慈祥而忧伤的师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虽然每次她小心翼翼地试图问师父,师父总是默默叹息,并不回答她,可是她还是坚信师父绝不是传言中的那样。她从此加倍地要求自己正直清白地做人,绝不可以为师父抹半点黑。
可是,她那样做的结果却是——
被赶出全胜道馆。
枝叶浓密的大树上。
百草将脑袋深深埋入膝盖,树叶沙沙地乱响,就像她混乱得渐渐不知所措的心。
她一直以为。
只要师父回来,就可以结束被赶出全胜道馆的生活。
虽然在全胜道馆除了师父之外,其他的师伯和弟子们素来对她冷冰冰的,仿佛她是隐形人一般的视她不见。可是再冰冷,全胜道馆总是她惟一的家,更何况她还有师父。
再也回不去了吗?
她听得出师父话语里的无奈,她明白师父肯定是尽力了,为她想尽了办法,但是依然回不去了吗?
所以,终究是她做错了吧。如果她装作根本没有看到那块作假的木板,如果她一声不吭,现在就会高兴地在全胜道馆里迎接师父回来,帮师父收拾东西,让师父看她最近练功的进展。
星星在树叶间闪闪烁烁。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埋在膝盖中的脑袋,轻吸口气,手按住身下粗壮的枝干正准备跳下去,却忽然愣住了。
树下倚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点点星光透过树叶照耀在他身上,仿佛有光芒从他的体内流转绽放出来。
百草呆在树上。
不知是否该跳下去。
树叶沙沙轻响。
夜色无声。
他宁静地一个人坐着,如同睡着了般,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她竟不敢去惊扰他,呼吸不由自主也放得轻了些。
“要走了?”
少年仿佛察觉了她的动静,微微抬起头,仰头微笑着看向坐在枝叶间有点不知所措的她,夜色的星光中,仿佛有如水的温柔流动在他的眼底。
百草怔怔地望着他。
脑中一片空白。
他站起身,对树上的她伸出右手,问:“要下来吗?”
她跃身从树上跳下去,右手落在他伸向她的右手上,温热的,温暖的,她忽然羞红了脸,匆忙将手缩回去。
“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说话,寂静又让她的心脏跳得紊乱起来。
“我来看看你。”
初原安静地说,声音里有种理所当然的温柔。
“嗯?”
她不解地看着他。
“你在树上呆了很久,看起来好像有难过的事情。”
从小屋的窗口恰好可以望见这棵大树,她抱着膝盖孤独地坐在树上,如同被全世界遗忘了一样,身影像星光般忧伤。远远地看着她,这种忧伤忽然让他无法继续平静地看书。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要不要和我说说?”
百草这才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初原的小屋旁,那棵大树正对着他的窗户。秀琴曾经说过的话闪过她耳边,初原师兄喜欢安静,任何人都不可以来打扰。
“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她不安地说。
“你一定要和人保持这样疏远的距离吗?”初原凝视面前这个有着一双小鹿般眼睛的短头发女孩子。
她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开心的事情就笑出来,有难过的事情就和朋友们倾诉,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他摸了摸她的短发,就像他是她的哥哥,“昨天你和那个韩国小女孩的实战我看到了,出腿很利落啊,而且说的话也很好。那样有朝气的模样才适合你。”
“我……”
突然得到的夸奖让百草涨红了脸,她眼睛闪耀明亮起来,然后却又局促不安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
“……其实昨天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忍耐,不应该刻意把她也踢飞出去,当时我是存了报复之心,故意想要折辱她……”
“傻丫头。”他的笑声很好听,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今年多大?”
“十四岁。”
“是啊,你才十四岁,正是爱冲动的热血年龄,又不是得道的高僧。”
“……”
她傻傻地望着他。
“做你喜欢的事情,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可以了。”夜色中,初原的眼睛笑如星芒。
“可是,我好像做错了事情,”她黯然地咬了咬嘴唇,“所有人都说我做错了,师父虽然说我做得对,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帮我……我心里很难过……”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他听出来她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可能就是那件事情使得这个女孩子落落寡欢。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后悔,如果当初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也许……也许我不会去做……”
“那你是觉得你做错了?”
“不是,我没有做错!”她胸口起伏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后悔……不,我也不是真的后悔……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太语无伦次了,他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吧,其实她自己也混乱成一团,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得快要炸开了!
“你看,你做了直到现在还认为是正确的事情,是吗?”
“……是。”
“很多事情的后果是你无法自己去控制把握的,”他凝视着她说,“你能做的,只是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后面的事情,既然不由你控制,就不要再多去想它了。”
“可是……”
“世界上没有永远无法走出的困境,只要你能坚持走下去。”初原微笑着对她说,“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吧。”
那晚的风轻轻柔柔。
树叶沙沙地在他和她的头顶摇响。
百草一整晚睡得很香。
自从她被赶出全胜道馆,她再没有睡得如此香甜过,梦中那少年被星光笼罩的身影仿佛一直倚坐在树下,陪着她。
*** ***
接下来的几天,百草像平时一样上课,尽量不去想太多的事情。放学后,她更加用心卖力地干活,将松柏道馆打理得一尘不染,暗自希望如果真的无法回去全胜道馆,松柏道馆能够看在她能吃苦干活的分上,继续收留她。
除了师父回来的第一天,她在光雅的掩护下偷偷溜进全胜道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师父了。在校园里碰到光雅的时候,她想问问师父最近的情况,光雅却总是黑着一张脸不搭理她。
这天,百草和晓萤放学回来,一踏入松柏道馆的大门就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放眼望去庭院里空荡荡的,一个弟子也没有。她和晓萤加快脚步向前走,发现原来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练功厅的外面,乌压压地挤成一团向里面探头看着。
她和晓萤走过去。
她的出现让松柏道馆的弟子们神色变得很奇怪,还自发地闪开一道通往练功厅的缝隙。他们那异样的眼神使得百草心中一凛,她在全胜道馆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难道……
她来不及细想,从众弟子们闪开的缝隙中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练功厅里那长身而跪两鬓花白的身影,她眼前一晕,脑袋顿时轰地一声炸开了!
“师父——!”
百草冲进去,慌乱地想要将跪在喻馆主面前的师父搀扶起来,师父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跪着,这是怎么了?
“百草,跪下。”
曲向南沉住身体,不理会她又急又慌的双手。
“跪下!”
听到师父声音里的命令,百草心头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双膝弯曲,跪在师父身边,和他同样跪在了喻馆主面前。
“请您收下她吧。”
曲向南俯身向喻馆主请求。
“师父!您在说什么啊?!”百草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许多,起身就要硬将师父搀起来。曲向南却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按住她的后背,硬生生逼得她也向喻馆主俯身而跪。
“她天生就适合练习跆拳道,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因为跟着我,她从没有参加实战和比赛的机会。”曲向南苦涩地说,“请您收下她,我相信她一定会为松柏道馆争光的。”
他跟郑师兄又交涉了好几次,郑师兄仍旧不肯重新接纳百草,而他自己也没有能力从全胜道馆出来带她。喻馆主是被跆拳道界尊敬的谦谦君子,改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