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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路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碰了碰坐在轮椅上的身体。
只有这手能令娜娜莉感到安心。
但是。
一件事自己很在意。
「哥哥?」
「怎么了,娜娜莉。」
「难道说——你在笑吗?」
「哎?」
娜娜莉在身边感到深受打击似的气息。
但是,那并没有持续很久。
鲁路修的声音很快变得生硬起来。
「才没有笑呢。我是在生气,娜娜莉。真受不了,日本人尽是些没神经的人。」
「是、那样吗……」
但是、大概。
那不是真心话。
因为,刚才的哥哥。
来到日本之后,第一次很高兴的在喧闹——
真是的。
麻烦的家伙一点都不可爱。
朱雀一边走在通向本宅的林荫道上,一边抱怨着。
天色已晚,看来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透过茂密的柳树林,一直向前延伸的道路。看得到灯光朦胧的本宅还很远很远。而且,这条路还是在家中的院子里。就只有平均收入的日本人来说,那是不可企及的宽广。但是,这里是在全国有着二百四十座分社的枢木神社本家。就算在这座镇上,相关的神社也有大小五座。而且,那全都是枢木的私有土地。刚才朱雀帮助鲁路修的神社,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再说了——」
朱雀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出声说道。
「为什么那家伙要到我家来。」
明明打架很弱,嘴巴却很厉害。
而且,还总是说些刺激这里人们神经的话。不列颠人都是这样的吗?要是这样的话,真是讨厌的家伙们呢。大人们老是那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朱雀追上前方被踢飞的小石子,又一次将其踢飞。
跟着再来一次。
结果,这次没有命中目标,石子飞进草丛看不见了。
朱雀不禁停下脚步。
他站住,朝刚刚离开的小屋转过身。
以后山浓厚的影子为背景,小屋里只有一个房间点亮了灯光。
那应该是兄妹俩休息的卧室吧。
黑暗中浮现的灯光显得相当缥缈,让人感到风雨飘零。
从某处传来狗的叫声。
——不过呢。
朱雀这次没有出声,在心里嘀咕道。
(如果不是不列颠人的话,倒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实际上,朱雀是第一次见到同龄人中有人做出那种反应。实际上,大部分孩子和朱雀打过一次架后,下次见面时连话都不会和他说了。他们要么因为害怕而逃走,要么反过来以卑微的态度接近自己。朱雀不去搭理逃走的人,也不理会主动接近自己的家伙。因为无论哪种行为都不是甚么令人心情舒畅的事。不过,今天的家伙不一样。没有逃走,也没有变得卑微,反而再次挑衅自己。说起来还真是奇怪。还有那个妹妹的事情。朱雀对那孩子的事很在意。那孩子真的很柔弱,很纤细。必须有人去保护她。所以,刚才自己才会撒这么蹩脚的谎话——
朱雀想到这里,轻轻咂了一下舌。
我在想甚么蠢事啊。
他们是不列颠人。
不列颠是很过份的国家。
只是为了自己,就不断发动战争。肆意在其它国家胡作非为。
很过份的国家。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他慢慢接近给人以威压感的本宅大屋。
在黑影逼近眼前时,朱雀重新绷紧了表情。
朱雀再一次瞥了那里一眼,朝宽阔的玄关走去。
开了灯的玄关被打扫得很干净,在那里随意地放着一双皮鞋。
朱雀没打招呼便走进屋内,没去二楼自己的房间——话虽如此,自己也只是最近才开始经常呆在那里的——而是朝一楼的走廊走去。
在走廊尽头,有着与日式房屋显得很不协调的双向房间。
朱雀在圆形把手前站住。吸了一口气之后,朱雀敲响了房门。
「……是谁?」
里面传来低沉的应答声。
「我是朱雀。」
「……进来。」
朱雀很小心地打开房门,踏入房间。
「你回来了啊,父亲大人。」
「……」
「欢迎回来,很抱歉问候晚了。」
态度也好,那言语也好,要是被那些认为朱雀是野孩子的人看到,应该会觉得这光景很奇异吧。他终究只是个九岁的少年。
可是,另一方面,他毫无疑问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他接受了正规的礼仪教育。
要说哪一面是他真面目的话,这一边应该算是虚伪的一面吧……
在深深低下头的朱雀面前,一名中年男人托着腮坐在高级椅子上,正看着手中的文件。
大概是某种资料吧。有些发福的体格,微秃而宽阔的额头。有些阴暗的目光。
男人的名字是枢木玄武。
既是朱雀的父亲,又是枢木家的族长,而且,现在还是就任日本首相的男人。
玄武对待特意到书房来问候的长男,似乎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他就这么看着数据说道。
「有甚么事吗?」
「……没甚么。」
而且,朱雀的反应也很冷淡。
对于起码有一个月不见面的父亲无话可说。
玄武叹了口气。
「那么,早点回自己房间休息。明早还要上学吧。」
「是的。」
「成绩没有下降吧。来年可要考初中了。」
「没问题的。」
就此,父子的对话结束了。
不。
是不得不中止。
玄武依旧没有看朱雀,目光一直注视着手上的资料。
朱雀再度低下头,离开了房间。
在他打开房间准备出去时。
玄武不知为何再次出声问道。
「不列颠的两人怎么样了?」
朱雀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是指甚么?」
朱雀的谈吐第一次变得符合他的年纪。
变得像小孩子。
于是,玄武终于抬起头。
在朱雀看来,父亲不知为何好像在笑着。
看起来……有些阴沉的表情。
「不,没甚么。那可是重要的客人,你可要好好欢迎他们。」
「……」
「……晚安,朱雀。」
他感到有点恶寒。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小个子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玄武继续看着数据,觉得很麻烦地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
「是我。」
瞬间。
玄武翻动书页的手停住了。
「……接过来。」
资料被丢到桌子上。
在雪亮的窗户外,夜变得更深了。
「……是我。枢木……唔……」
某处传来狗的叫声。
「……是吗……也就是说,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唔,真是和传闻一样无情的父亲啊。可是,那样倒正合了我们的意……我明白。实际上,也不是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虽说被秘密剥夺了皇位继承权,国内的支持者……喂,这还是初次听说呢……」
窗外变得稍微明亮了一点。
遮住月光的云彩似乎散了。
「……好了。不去管它。总之,可以稍微争取一点时间……是的,彼此彼此呢。比起那个……唔。桐原的事情。很快就会怀疑我的……啊啊,现在就过来。但是,不要在意那个事情……当然了。时机到了的话,我会收拾的……儿子!傻瓜。是对方先背叛的……总之,只有和那边的联络不能中断……我说过明白了。我不会做那种傻事的……唔,是的。情报的公开就按照预定……」
玄武终于放下了话筒。
窗外浮现出皎洁的满月。
玄武好像刚刚才发觉那轮圆月似的,望着它。
这回一定……
满是横肉的面孔露出笑容。
甚至从嘴唇里发出笑声。
就好像在嘲笑着甚么。
就好像在侮辱着甚么。
还有,就好像在期待着甚么似的。
和无尽的黑影、阴影一起。
男人一直笑着。
话老实话。
自己和父亲合不来。
原因不清楚。
大概。
……也不想知道。
数日之后。
星期日。
「老师!」
那天也是秋高气爽的晴天。
和往常一样换上衬袄和裤裙的朱雀,好像扇着扁柏的香气似的在自家门前用力挥着手。
对面,修长的身影迅速的朝坡上接近过来。
不,再近一点的话,应该很快会看出那影子虽然很长,但是一点也不瘦。看得出身体很匀称。经过锻炼的双肩很宽。干炼而结实的胸膛很厚实。
那男人察觉到门前的朱雀,也轻轻扬起了手。朱雀好像等不及了,跑了过去。
「嘿,朱雀。」
朱雀在他眼前站住。在逆光中,男子那颇有锐气面孔却柔和地笑着。
年龄大约刚好三十岁。
墨绿色的制服,整齐的竖领、肩章。
无论那一样,都显示出他军人的本质。
名字是藤堂镜志朗。
「过得好吗?」
「是的。」
朱雀比其它人更加精神、干脆地回答道。
「但是,因为老师一直不在,练习好无聊。」
「哈哈哈,那还真是抱歉啊。」
男人很高兴地说道。
「再怎么说,我还有其它本职工作的。」
「工作?」
「嗯。就是这么回事。」
朱雀打开大门,将男人迎进家里。
「谢谢。」
男人道谢之后,也跨过了大门。
两人并排走着,朱雀的头还不到男人的肩膀。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