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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官向木兰带有迷人微笑的脸望了半天,然后发狠说道:“你是逼得我不做好人不行了。”他于是叫卫兵。一个卫兵进来。
“拿笔拿纸来。”
木兰立在一旁,说姓名和监狱的地点,心里真是喜出望外。司令官坐在桌子那儿写。木兰出主意要在“释放”一词之上,加“立即”两个字。几乎是木兰念,司令官写。
木兰拿到那张纸条,就要下跪,司令官止住她。
司令官说:“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木兰说:“我怎么敢不遵命?”
“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姚木兰。”
“今天晚上你战胜了。请向孔——先生道喜。我希望你相信我到这儿来的任务,是保护善良百姓。”
木兰说:“我会为您传名。”
司令官大笑说:“那么没有什么秘密了?”
木兰说:“没有什么秘密了。”满脸露出感激的微笑。木兰把那个纸条儿放在手提包里,她说:“那么我要走了——多谢多谢。”
司令官显得很惋惜的样子:“这么急着走吗?”
“是,要赶紧走了。”
司令官送她到屋门口儿,叫卫兵很客气地带木兰到大门,然后他转回身来,向空空的走廊咒骂了一句。
在门房,木兰借电话打回家去。在意外大获成功的激动之下,她打电话给妹妹莫愁。
“立夫就要放出来了……我得到他的赦免令了……我是二姐呀……我在王司令的司令部……现在没关系了……我马上就回去见你。”
现在太激动,不能坐洋车,那太慢。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汽车来到之后,她想到自己的丈夫,告诉司机先开到她家。刚过十点钟。荪亚还没有睡,但是正在屋里焦急,几乎就要出去找木兰了。他一个钟头以前打过电话,知道莫愁没有到监狱去,木兰已经和陈三走了一会儿工夫,而陈三已经一个人回来了。她到哪儿去了呢?他已经等了四十五分钟。后来莫愁打电话给他,说木兰就要回到莫愁家去,也告诉他立夫就快要放出来了。现在忽然看见太太走进来,十分激动,大声喊说:
“立夫就快放出来了!”
他问:“你这半天到哪儿去了?”
“一直到王司令的司令部去了。你看这张赦免手令!”
“我以为你到监狱去了。”
“我们进不去,我和陈三去的……立夫快要放出来了,你们当然好高兴,是不是?”
丈夫问:“当然。可是你怎么弄到这张手令呢?”说着一边儿细看那张手令。
“到妹妹家我再跟你详细说。来!租的汽车在外头等着呢。妹妹一定也急着呢。我在电话里说一直到她家。后来我想我得先回来看你。”
在汽车上他又问木兰怎么得到那个手令,但并不太急切。
他只是问:“你怎么弄到这个手令呢?”
“我直接去找王司令。”
“但是你怎么使他给你的呢?”
“只是和他理论。”
“那么容易呀?”
“当然。你以为我怎么样了?”
荪亚没再说什么。
“是我设法把他释放出来的,你向我也夸赞两句吧。荪亚,你不欢喜吗?”
荪亚停了停才说:“你怎么向人家说明你自己呢?说是我的太太呢?还是别的?你怎么想到去那么做?为什么不跟我先说一声?我一直担心,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
“我根本就没介绍我自己。我没做什么错事。我有什么错儿吗?”
“你知道,那很危险。”
“荪亚,我告诉你。我是不能不这么做。我离开监狱时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我想要向司令官直接去恳求,一个女人去求他,也许有点儿用处。他是直系的,和怀瑜那一派正是对头。结果我想对了。”
荪亚说:“你真是个精灵鬼儿!”一半是颇以为然,一半是讨她欢喜。
车已经到了静宜园了。门口儿的灯已经打开,仆人们正在等着呢。陈三在门前。木兰叫车停住。 莫愁在通往院里的走廊上正迎着他们。木兰把那一纸手令塞到妹妹的手里,她说:“看!上面盖着司令官的印呢。”在走廊的灯光下,莫愁念的时候儿眼睛里流着泪。她说:“二姐,你怎么弄到的呢?”她开始在他们前头跑。因为怀着孩子,跑得很费劲。她向里面大家说立夫就快放出来了。
莫愁说:“告诉我们你怎么弄到的。”
“噢,离开监狱之后,我心里想高教授的太太怎么去见奉军司令官为她丈夫求人情……”
荪亚说:“你也想到了!”木兰说出这话来也有点儿羞愧。“那倒让我想起来。我想这个司令官也许还通点儿人情。”
珊瑚说:“我真佩服你的勇气。倘若他不……”“你们听我说。我装做一个陌生的普通女人,说要见王司令。卫兵就带我进去。门锁上之后,他胡子后头咧着嘴笑,我怕极了。我知道他恨狗肉将军张宗昌派的那个司令官。我开头儿先说他那敌对的司令官枪毙了高教授。我说那个司令官不是好人,要贪高教授太太的美色。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可惜你们没有看见。他变得很严肃,很高贵的样子。这使我提起了勇气赞美吴大帅的军官。等我看见他做出极正派的样子,我不再害怕,和他从容不迫地谈起来。我告诉他这是私人挟嫌诬告,而诬告的人是我家的亲戚,也是孔立夫的亲戚,所以我们知道。他说:‘我的职务是保护善良百姓。’所以我逼近一句,求他救立夫的命。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好对付。然后他让我确能使他相信立夫不是共产党。我告诉他立夫的罪名是因为他写的那篇文章论‘树木的感情’。我知道他迷信,我就使他承认树是有感情,我们说的是多年老树能成精,老树砍倒之后会流血。他十分同意,大声喊说:‘当然,当然。树木当然是有感情的。树还能成精呢。’所以我就弄到这张手令了。”
大家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木兰一说完,珊瑚说:“就那么容易呀!妹妹,你是真正念通了战国策了。”
阿非说:“真像一篇战国策。二姐总是有奇思妙想啊。”木兰得意洋洋地说:“谁让父母不把我生成个男孩子呀?”
立夫的母亲说:“木兰,我明天一定做好菜谢谢你。”
荪亚一直细心听木兰的叙述。最初,有点儿怀疑,可是到末了儿,他才相信木兰的口才,别人也深信不疑了。荪亚这才大得其意地说:“木兰很值得孔太太的一顿宴席,也值得立夫莫愁一顿。这等于入虎穴,得虎子。”木兰看了看荪亚,脸上显得放了心,一天云雾随风散尽了。
木兰说:“但是咱们应当立刻叫立夫知道。今天晚上能教人把他保出来吗?能不能打电话去?”
荪亚说:“有这位司令官的手令,什么时候都能叫他们放人的。”
陈三说:“典狱官已经不在了。一定先要找到典狱官。”
荪亚,陈三,莫愁在黑夜一齐去监狱。莫愁也要她姐姐一齐去,但是木兰,觉得自己已经做得有点儿太多了,只好违背着本意说:“不要去了。荪亚,你们进去时,只要我妹妹把消息告诉他就够了。”
所以木兰和别人一同在家等着立夫的归来。
那天晚上大概十二点,立夫才回来,那是五月八日。是狗肉将军张宗昌在北京附近就任直奉联军总司令的前两天。
立夫在监狱里关了正好八天。
39章 素云伴舞 姚老归来
下一个月,六月,木兰染患痢疾,差一点儿一病不起。她现在进入了生活里最伤心的阶段。过去的两个月,耗费了她的元气,消化不良,比从前瘦多了。阿满的死,在她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创伤。几乎一年还没有恢复愉快的心情。
家里人也全都改变了。只有一个人没有改变,那就是曼娘。其实,曼娘也老了一点儿,可是在木兰眼里,曼娘始终是木兰从小就崇拜的那么美那么心肠好的曼娘。曼娘的养子阿瑄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在天津海关做事。阿瑄敬爱曼娘,就犹如对自己的生身之母一样。他也学到母亲那高尚精细的态度,和同时代的其他青年大不相同。
北京恐怖声中,经亚逃走了。立夫被捕之后,他恐怕自己遇到麻烦,情形较为安定之后才返回北京。爱莲和丈夫在一起,不在家中,不过没离开北京,有时回家探望一下儿,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给妹妹丽莲物色到一个丈夫,也是个西医,所以桂姐的两个姑爷都是西医。桂姐的头发已经发灰,人也发福了;但是看见两个女儿婚姻很美满,自己无忧无虑,若说她做了祖母,看来还不像呢。她不愿各处去,这是她享福的时候了,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儿很辛苦,她现在还兴致勃勃谈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