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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响起一阵此起彼落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门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开了。实际上是炸开的。粗大的木门栓飞到房间另一头,门框也散了架。
门板和门框掉落在桌子上,成了木片。随后,不知所措的打手们注意到,木片堆里还有点别的东西。是一个箱子,正使劲抖动身子,从烂木头堆中脱身出来。
灵思风在已经炸毁的门口出现了,又扔进一袋他的“金币弹”。袋子撞到墙上,金币四散。
地窖里的布罗德曼抬头看看,嘟哝了几句,随后继续干他自己的事。他储备的整个纺锤冬要用的蜡烛全都撒在地上,和引火木材混在一起。他打开一桶灯油。
“‘保先’!”他喃喃她说。油流了出来,汪在他脚下。
威瑟大踏步冲过去,一脸狂怒。灵思风仔细瞄准,甩出又一袋金子,正中大盗胸口。
但伊默尔已经行动起来。他喝了一声,冲巫师伸出一只谴责的手指头。一只乌鸦从房梁上扑下来,向灵思风猛冲过去,张开的爪子闪闪发光。
乌鸦没有得手。关键时刻,行李箱子从木片堆里一跃而起,箱子盖在半空中猛然打开,随即“啪”地关上了。
箱子轻巧地落了地。灵思风看见它的盖子又张开了,只开了一道缝,刚够伸出一条舌头。这条舌头大如棕榈叶,红如桃花木,舔掉几根剩下的鸟毛。
就在这时,吊在天花板上的大蜡灯掉了卞来,屋里顿时变得黑乎乎、阴沉沉的。灵思风像个弹簧般蜷起身体,然后一跃而起,抓住一根房梁一悠,荡到相对安全的屋顶。这力气令他自己都吃惊不小。
“真带劲,是不是?”他耳畔有人说话。
下面,盗贼、杀手、巨怪、做买卖的,似乎同时意识到这间屋子已经十分不安全:金币到处都是,而且屋里还有个东西,在黑暗中潜伏着,恐怖极了。他们仿佛一个人似的全往屋门冲去,可似乎都不大记得门到底在哪里了,往哪儿走的都有。
在一片混乱的上方,灵思风瞪着双花。
“是不是你把吊灯弄下去的?”他小声问。
“是的。”
“你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
“我想我最好别碍大伙儿的事儿。”
灵思风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双花又说:“真是打群架!想不到会这么棒!你觉得我是不是该下去谢谢他们?这是你安排的吗?”
灵思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想我们现在得下去了。”他的声音空落落地,“所有人都走了。”
他拉着双花走过乱七八糟的大厅,上了台阶。
外边将近黎明,天上还有几颗星星,但月亮已经落下去了,边缘向的远处还闪着灰色的微光。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灵思风嗅了嗅。
“你闻到一股油味了么?”他问。
威瑟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脚把他绊倒。
地窖楼梯最上面的一阶,布罗德曼翻找着他的打火盒。找着了,一摸是潮的。
“我杀了那只破猫!”他嘟哝着,手伸向门边的架子,那儿平时还放着一盒。没有。布罗德曼骂了一句。
一支点燃的细蜡烛从空中飘了过来,正好出现在他身边。
给你。甩这个吧。
“多谢。”布罗德曼说。
不客气。
布罗德曼拿起蜡烛,想往楼梯底下扔。他的手停在半路。他看着这支蜡烛,皱起眉头。他又转过身,举起蜡烛想看个究竟。蜡烛不算亮,但多少也能在黑暗里照出一个身影……
“哦,不……”他喘了起来。
哦,是的。死神说。
灵思风在地上翻滚。
他刚才担心的还只是威瑟没准儿会啐他一口。
事实竟比他的想像更可怕。威瑟等着他自己爬起来,道:“我看见你有把剑,巫师。”他平静地说,“劝你赶紧站起来,让咱见识见识你的剑耍得怎么样。”
灵思风慢慢爬起来,动作能拖多慢就拖多慢,然后从腰带里抽出一把短剑。这是从那个警卫身上偷来的,不过几小时前的事,但好像已经过了一百年。比起威瑟其薄如纸的利刃,这东西简直钝得算不上是把剑。
“可我不会使剑。”他抗议。
“正好。”
“难道你不知道吗?带刃的武器杀不死巫师。”灵思风绝望地说。
威瑟冷笑一声。“是听说过,”他说,“所以我特别想试试看。”他一剑刺了过来。
完全出于巧合,灵思风居然挡住了这一剑。他大吃一惊,吓得手朝上一抬,误打误撞挡开了第二剑。但第三剑刺穿他的长袍,正刺在心脏部位。
“当啷”一声响。
威瑟胜利的吆喝哽在嗓子眼里。他抽回剑,重新刺在巫师身上,后者又惊又怕,已经全身僵直。
又是“当啷”一声响,接着,金币开始顺着巫师的袍子边儿往下掉。
“别人流血,你流金子,是吗?”威瑟嘴里咝咝作响,“我倒要看看你这把癞胡子后面藏没藏着金子,兔崽子……”
他抬手撤剑,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就在这时,一直在破鼓酒家门口徘徊的那缕幽幽的微光忽地一闪,先暗了下去,突然绽成一个熊熊火球。火球将围墙炸得向外飞出,屋顶更是飞到百尺上空,这才炸开,烧红的瓦片喷射而出。
威瑟看着翻腾的火海,吓呆了。灵思风则跳了起来,一弯腰,从大盗拿剑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同时回剑—挥。剑刃划出一道弧形,可惜他实在太过无能,这一剑砍下,落在对手身上的竟然是剑背,剑一下子从他手里弹了出去。火星和着火的油点子雨点般落下,威瑟伸出一双戴着铁手套的手,一把掐住灵思风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
“你干的!”他大吼,“是你跟你那个鬼箱子干的!”
他的拇指抵住灵思风的气管。完了,巫师想,早知道这样,真该听死神的话去瑟福波罗利。随便什么地方,总比这儿强啊……
“打扰一下……”双花说。
灵思风感觉威瑟的手松了。只见威瑟慢慢站起来,一脸悲愤。
一团火烫的燃屑掉在巫师的身上。他赶紧把它扑落,用脚踩灭。
双花站在威瑟后面,手执威瑟那把针尖般锐利的剑,剑尖顶在他的腰眼上。灵思风的眼睛收缩成一道窄缝。他把手伸进袍子,伸出来的时候两只手攥在一起,攥成一个大拳头。
“别动!”他说。
“我的动作对头吗?”双花焦急地问。
“他说你要是乱动,他就把你的肝挖出来!”
灵思风自由发挥了一下,翻译给威瑟听。
“我怀疑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打个赌吗?”
“不想。”
威瑟全身绷紧,准备转身对付身后的观光客。
灵思风抓住机会发动了攻击,双臂抡出,正中大盗的下巴。威瑟震惊地瞪了他几秒钟,随后安静地栽倒在泥地上。
巫师松开生疼的拳头,一把金币从疼得直抽搐的指头间滑落出来。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大盗。
“好家伙。”他喘着粗气。
他抬起头,“嗷”地一声惨叫。又一片燃屑落在他脖子上了。火焰沿着街道两边的房檐一路烧过来。周围到处是人,从窗户往外扔东西,从冒烟的马棚往外牵马。破鼓酒家成了一座白热的火山。又一次爆炸,把里面的大理石壁炉送上了天。
“逆时城门离这儿最近!”灵思风大喊,声音盖过房梁坍塌的巨响,“快走!”
双花似乎还在犹豫,他一把抓住双花的胳膊,拽着他就往街上跑。
“我的行李……”
“让你那箱子见鬼去吧!要是还不走,你就得去那个不需要行李的地方了!快点!”灵思风吼着。
他们推推搡搡,挤过四处奔逃的惊慌的人群。
巫师张大嘴巴,狠狠吸进几口新鲜空气。有件事他弄不明白。
“我敢肯定当时所有的蜡烛都灭了。”他说,“破鼓怎么着的火?”
“我也不知道。”双花哀伤地说,“太可怕了,灵思风。我和他们那么谈得来……”
灵思风惊讶得站住了脚。一个逃难的一下子撞在他身上,一个趔趄,身体一转逃开了,留下一句咒骂。
“谈得来?”
“是啊。那么大的一群人,我觉得……语言上是有点障碍,可是他们都对我特别热情,想让我加入他们的聚会,我不答应都不行了——多好的人呐,我觉得……”
灵思风想纠正他的错误观念,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老布罗德曼这回可遭殃了。”双花接着说,“不过,还好他很明智。我手里还拿着他付给我的一利努呢——第一笔保费。”
灵思风不知道“保费”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但他的脑子转得很快。
“你保了破鼓的‘先’?”
他问,“你跟布罗德曼打赌说酒家不会着火?”
“哦,是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