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家正愁没事干,就有事找上门来,所谓正瞌睡呢给个枕头,把四铺五铺的小弟乐得直摸高。
审判大会经过紧锣密鼓地组织顺利开庭,这是每个新人必过的关卡,其必要性有三,一是杀杀你的傲气,是龙你盘着,是虎你卧那儿。二是穷开心解苦闷。三是把看守漏检的物品,比如烟嗱,现金嗱等违禁物品没收纳入国库。
从小学到大学我没当过什么带“长”的官儿,只有在初中时,我主动给班主任家割了一上午麦子,手都打出了血泡,班主任实在心意不过,想给我弄个小组长干干,没想到临任命的时候,我同桌的小丫头片子拍案而起,正义地说不。而且慷慨激昂地说:“老师,雷若雨不讲卫生,不刷牙,上课爱脱鞋,解手不洗手,他当反面教材还可以,当组长还是让我来吧。”后来鲁国运告诉我说,那小丫头肯定是暗恋你,你不理人家,由爱生恨才会当众揭发你。我说:“不会吧国运。”“不会?那就是你追求过她。她为什么观察得那么细?连你解手她都知道。”不管怎么说,仅有的一次官运也没有了。
你譬如今天,本来我这个头铺可干个审判长,而且是一把手,但是二铺是我大哥,三铺是我二哥,正、副两位审判长怎么都轮不到我,何况我是个外行的呆子,最后只好做了陪审团代表。
据说来看守所想住二楼的还真不少,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两层楼高的牢房,半腰又有武警在走廊上巡夜,也以为是两层,为此还纳闷了好几天。今天这家伙要住二楼倒也可以理解。
一声升堂,刽子手一脚把他跺个狗吃屎,又上来两个把他按住,跪在地上,恕他无罪揪住头发抬起头来时,再看已是顺嘴流血。
“贪为啥进来的?”
“杀人。”
“为什么杀人?”
“他和你们一样该死!”
我腾地站了起来,吓了一跳。我刚说过时间不会重复再现,这小子就否定了我的观点,台词竟然和我当初的一模似样。
“拖出去,重打二百大板。”
一阵鞋底下去,我的翻版傲气杀下去不少,漏气的皮球一样弹跳不得。
“说,为什么想住二楼?”
“我上次来的时候就住二楼!”
“从哪上去的?”审判长一般不开口说话的,这次陈中新鼻子都气歪了,忍不住故意问一句。
“从中间的楼梯。”
“奶奶个熊,再重打四百大板。”江湖骗子杨相兵几乎是跳起来说的,“铁老将”被这小子逼宫逼得怕是要动老将,话都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说:
“我平生最讨厌不诚实的人了。往死里打,看他还敢说谎骗人。”
4
四百大板意味着什么,胳膊要累肿,多消耗两个馍,多喝两碗汤,这可是一个人的口粮。
没办法只好由七八个人一起上,他的屁股算是彻底开了花,仅剩的一点傲气,也从屁眼里被打出来,不住地嚎啕大哭,求饶道:“大哥别打了,我什么都说,饶了我吧。”
原来这斯是坝头市远乡的农民,犯的也不是什么杀人的勾当,而是“杀麦”,准确的说是偷割人家的麦子。半夜三更开着机动三轮车,来城郊偷麦子,装好车要溜的时候,被巡警抓了个正着。杀人,住二楼,都是怕挨打设的晃头儿,没想到又多挨几百鞋底儿。
此时他自己扇着自己的脸,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哥,我这里有一百五十元钱,愿意奉献权当见面礼,求你们饶了我吧,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没上学的孩子,一家老小全靠我吃饭,你们打死我不要紧,怎么也得可怜可怜他们吧,等小弟我出去了重见天日,一定回来看望各位,重重报答之类的屁话。
陈中新不知听没听他这番话,估计还是一百五十元人民币的面子,叫兄弟们停手,还意外地扔给他一个蚂蚱头,让他过了一番烟瘾,顺便把蹲便池的卫生工作分配给他,同时赐予“所长”官衔,杀麦者用手指甲抠了冲,冲了又抠,把蹲便池摆弄好几遍,以示工作态度的认真。
其实我觉得杀麦比杀人更可恨。
杀人给人一个痛快,一刀下去撒手归西,没有什么痛苦,况且还要偿命。
杀麦者,把人家一年下来,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就要收获的劳动成果,不劳而获地占为己有,就算不计较人家付出与回报的比例,这可是人家一年的口粮,你让人家吃什么,存心就是活活折磨人家,最后再把人家饿死,自己还不用偿命。
法律只对直接杀人和雇佣杀人者剥夺生存的权利,对杀麦而间接致人死亡者,并不追究连带责任,难怪最近几年杀麦,杀牲口,杀汽车,杀工钱……的行当日益风行,但是不知道我算不算和他们逆风行驶的罪人?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重见天日
1.
金灿灿的月亮向我走来,在我不远处停下。
就好象一个月亮门,是想让我进去还是想让我出去呢?眩目的亮,如一面古遗的铜镜重新磨洗。古人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身,正好可以照照自己一个多月的牢狱形象,如果还不错,就申请做坝头市看守所的形象大使算了。走近一看,不是眩目而是眩晕,我在镜子里的样子竟然是婀娜褴褛的小妹!月亮姑娘?请不要和一个呆子开这样的玩笑,会闹出人命的。
我呆呆地扭头看看身后,除了我自己连个鬼影都没有,又绕到月亮后面,还是没有人。我的心不由曲折到了古老的驿道,遗落起前人折叠的梦,寂寥落寞地小心问道:
“你——是我吗?”
小妹说:“我不是你。但我是你的影子。”
“怎么可能?影子都在身后,而你在我的前面。”
小妹又说:“影子在黑夜里消失,在心里重生。你的心房是我的寝宫,我就住在那里,你想看自己的时候,我才出来见你。”
我怎么都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极端地类似耶和华的语言习惯。
我不得不用手掐醒自己,从月亮门里走到监号的门里。
开玩笑,小妹是我的婶婶,我叔叔的妻子,我爸爸的弟媳妇,我爷爷的侄媳妇,我天堂的使节,我的什么都成,就是不能成我的心上人。
现实更是结实得壮美,两个值班的家伙正贴在墙上睡觉。站着睡觉是看守所在押人员的必修课,不修课你就不休息,你就逃不过查岗干警的眼睛。
陈中新的鼻子,正在迪克牛仔的舞台上激情演奏,翻唱着经典的老歌,与小妹远远飘来的辞赋声乐,形成了一种和协动听的男女两声部重唱,共同演奏着一曲醉人的五月小夜曲。五月,有一位诗人投江了,有一位天使发疯了,有一位硕士坐监了,有一位阴谋家睡着了。
“天!休使圆蟾照客眠。人何在?桂影自婵娟……”
“呼噜,呼,呼噜……”
2.
在如水的月光下,在天使的神曲中,在呼噜的赞美里,阴谋家、江湖骗子、铁老将、副审判长、包庇犯、三铺行使二铺权力的杨相兵,静静地睡着了,永远再没有醒来,是日享年36岁,临走没有一丝的痛苦,没有一字遗言,象个周身缀满音符的罪恶孩子,安静地走开了。
第二天,驻监检察科和监侦科的同志以及法医,作了详尽的验尸和调查,所有人的调查答案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法医鉴定是突发性心脏病引起的心肌梗塞而致人死亡。
杨相兵被火葬场的拉走后,我的心里有如一支青白的秋菊,漂浮于黄河,分不清缺少了什么颜色。
这是个青黄不接的时代,街坊们骂我是呆子,回想起来感到无穷的快意。你看恩重如山的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只是默默行走在殡葬队伍的前列,不懂得流下一滴眼泪,为此没少挨雷爷的拐杖和邻居们的指头。
今天,一个才相识一个多月的包庇犯的离去,不知为何引起我的莫大悲痛。象他这样夜郎自大,不务正业的一大批国民,充斥在社会底层的各个角落,车站,码头,集市门口,中心广场,以五法八门儿的小手段,骗取着芝麻小财赖以生存。如果陈中新也算一伯乐的话,他能进说黑不黑说白不白的陈氏公司,当一狗头军师,也算是幸运。他没有当象棋大师的机遇,不然也许正在为国效力。他说这就是命,是定数。变数就是他死在牢狱之中。陈中新说他对周易八卦相当有研究,不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