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一卷 第一章 坠落红尘
1.
黑夜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不,是两个人的名字。它说你过来,我是你的天堂。
灯光就敲开了黑夜的大门。黑夜仅剩下这一柱灯光,从四方坑荷叶覆盖的湖面,通往7号楼4层南屋的窗户,这是公元1997年的一个深夜。
公元1997年的一个深夜,香港平稳地回归到祖国的怀抱,公元1997年的一个深夜,大梁市市委家院属7号楼悄悄开启一条灵魂的甬道,甬道的一头是地狱一头是天堂,沿着它可以到达任意一个地方。
4层南屋的窗户不过是一个小站,站台就是一张老式的沙发床,和衣而卧的墨清正正在等车。
妻子说:“阿正,必须走吗?”“是的。”
妻子说:“不是说仅仅有调查的意向吗?”墨清正说这正是要走的原因。
妻子说:“女儿怎么办?”
墨清正说:“墨荷是无罪的。但她已经18岁。与其让她在贪官爸爸的骂名中生存,不如让她在清廉爸爸的怀念中哭泣。”
“我和你一起走。”
墨清正紧紧地抱住妻子,沉默象一对迷失的雨滴,从他的眼角滑落到枕巾,疲惫地驻脚。
妻子用手轻轻擦去雨滴的脚印,又问:“阿正,还有没有别的方式?”
墨清正说,活着,我们将别无选择。面对党旗,我会开口;面对越南战场上的老首长老战友,我会缄默;面对良心,我必须诚实;面对恩情,我必须撒谎;面对你,我一片迷茫。他们救过我的命。
“我和你一起走。”
大梁市主抓城市、公路的规划、建设的墨清正副市长墨清正,并没有上黑夜的圈套,而是在第二天阳光明媚的上午,携夫人在通往省城的公路上,由于刹车失灵,钻进一辆大货车的底部不幸身亡。两具烧成焦碳的遗体,相邻的两只手紧扣在一起,事故科的同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二人的遗体分开弄出来,总算没有把焦碳掰断。也许,那段他第一次现场指挥的公路,就是自己的天堂,或者是地狱,在那路的中央,他选定了自己的归宿。
《大梁早报》上这样简短地报道了这一噩耗:大梁市第一常务副市长墨清正,不幸因公殉职,把自己的一生,无私地奉献给了城市公路建设事业,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2.
墨荷站在午后整齐的阳台上。
眼前是四方坑整齐碧绿的湖水。
说它整齐,是因为墨荷的心情悲痛得整齐。她的心情现在就象一张白纸,被画上了一个四方块,然后在方块里画了一个十字架,无意形成的“田”字。所以墨荷信仰基督的母亲说是上帝给了我们饭吃,逢饭前必祈祷感谢,就象墨荷的心情,被父母恩赐得整齐有序。
四方坑的湖面,就是这样一个恩赐得整齐有序的造型,中间一个柳荫蔽日的十字架,把方方正正的湖水,整齐地分成四个小方坑,似乎要把春夏秋冬四季,东西南北四方,都玄妙地含隐其中。如此隐含玄机的宝坻,自然成了学生、老人、有情人,祈祷得到上帝恩赐给好心情的城市沙滩,你知道我说的是,在岸边能够恬淡散步,和现在墨荷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那种。
四方坑东岸靠着古城墙,北岸就是市委家属院,再往北是一条东西路,再往北就是汴京大学的南门。请允许一个呆子这么介绍,我觉得这样介绍比较有点儿层次。
墨荷还站在午后整齐的阳台上。
如果整齐的四方坑与上帝真的有什么关系,那墨荷也是上帝最孤独的天使。
墨荷整齐地孤独着。
湖中整齐墨绿的荷叶,是她原来的名字;现在她手提喷壶,浇灌的六盆粗壮不齐的墨荷菊花,才是她现在名字的由来。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象一个没有装水的喷壶,只是呜呜地响,而没有泪出来。
她还没有学会哭泣,至少在父母去世以前没有学会,她正在学。
这六盆菊花是父亲的最爱,墨黑里透着紫色的枝条,被她浇得湿淋淋的,深裂而脉搏突起的叶子,挂着泪一样的水珠,象是在为父亲哭泣,那些墨紫色的花,认为还不是最悲伤的季节,所以连头还没露出。
那年墨荷的十二岁生日,父亲的一个战友花了8000元人民币买了盆墨荷,前来致贺墨市长千金的生日。
墨清正十分奇怪地问,怎么这么巧呢?真的会这么巧?还会有这样的菊?我生在菊城长在菊城,怎么就不知道大梁市有叫墨荷的菊花?
从此他象疼爱墨荷一样疼爱着墨荷。
你看,我这个呆子开始说不清动物和植物了,我老是遇到这种头疼的麻烦事。但我的笨拙似乎不影响墨清正在每年的春天都给它分株,今年是八千明年就是一万六,后年就是两万四,第六年他就被黑夜叫走了。
墨荷好象他的摇钱树,摇来钱给墨荷。不说了,小学生都算得过来的数字、说得清楚的人称,我一个硕士生却愈来愈表达不明白谁跟谁,你们肯定嫌弃我费话连篇累牍。让我想一想,试试这样说,人类墨荷身后的房子面积不到50平方米,70%产权归墨清正,现在归墨荷;30%归市政府,现在也归了墨荷。几件母亲陪嫁的老式家具,不好意思地流露出简陋的笑容,这就是父母留给她的全部遗产。
墨荷还在嘤嘤地干哭,她在学习。
一个18岁的小女孩,刚刚在母爱里学会游出撒娇的水面,正在向父母炫耀个性,母爱的河就干涸了就消失了。去哪里找到呢?还有迫在眉睫的巨额学费。
墨清正在恩情和亲情之间,丢下了女儿;妻子在爱情和亲情之间,丢下了女儿。如今那些忘记带走的痛苦和困境,重重地压在女儿娇弱的肩上。
卖花吗?一盆就够了。
但是墨荷就是自己,至少父亲这样认为。天,你看他们多么精明能干,一下就把人类和植物融会贯通了。卖了墨荷就是卖自己!
卖自己?对,卖自己。父母会不会含恨九泉?不卖,从哪弄来昂贵的学费,还有生活费?
在嘤嘤地哭泣中,她终于学会了掉泪。
在怀念和学业之间,她选择了父母,在学业和名誉之间,她选择了学业。
3.
墨荷第一天到天中歌厅坐台,就遇上了贾仁义。
贾仁义在大梁市建筑材料行业,可是个响当当的角儿。具体有多响?请不要向一个呆子问一些无法测量的数据。
不过我可以给你打个比方,比方说大梁市小有名气的黑社会老大陈中新,可谓心狠手辣奸诈狡猾吧,但是他若见了贾仁义,先是故做惊诧,然后跑过去抱住贾仁义就流刘备的眼泪,嘴里也不闲着,说:“哎—呀—义哥,弟弟好想偶像你啊。”
贾仁义就会拍着陈中新的后背说:“乖,乖,不哭,啊,哥也想着你呢,高速公路那边的石子你去送了吧,给兄弟们弄口饭吃。”
贾仁义素有真狼狈之称,这里“真狼狈”的意思有别于其他,是说他既有狼的狠毒,又有狈的狡诈。无论你是那家建筑公司承包的工地,不过他的门槛儿你是进不到一粒一米地材的。他能够从碗里给陈中新挑块肉吃,一是因为心情好,二是陈中新哭得比较象,三是为了减少敌对势力,免得狗急跳墙,就给了陈中新这种小势力,一些建筑材料的供应。对于一些不听话的建筑工地,他一不打二不闹,手下百十号两牢释放人员,往你工地门口一坐,打扑克喝闲酒,日天的本事你也进不来料开工。
贾仁义年不到四十,身高不足一米七五,一脸的麻子,瘦弱得跟抽大烟似的,从他掂得动刀开始,到他发家之前,据不完全统计被行拘过12次,劳教过7次,劳改过3次,狱龄比快退休干警的狱龄都长。一句话不合适就跟你翻脸。一浙江建筑商与其签完合同,吃庆功宴的时候也不知说句什么话,他一酒瓶下去那浙江人脑袋开了窍,连蓝鸟都飞到贾仁义的窝里当了见面礼。
4.
今天酩酊的贾仁义一看来了个小狐仙,象往日对待其他小姐那样,又抓奶子又拧大腿抱住墨荷就亲了一个。
初来乍道的墨荷,劈头盖脸给了他一阵耳光,把“真狼狈”扇得狼狈不堪。
防不胜防的手下扭住墨荷要动手,贾仁义却感到了耳光的舒服,挥了挥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