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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老师爬上了那辆蓝色小货车,小任也想爬上去,却又不敢,正站那迟疑,张欣老师在走廓上招手叫他:“小任,你打算怎么回去?”她第二次这样问他了。
小任以为明白了什么,突然嘻笑起来,轻狂地说:“我坐你的自行车回去吧?你带我。”
那张欣老师没笑,严肃认真地说:“我车上有小孩椅,你坐不成,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坐这车回去。”
小任有些尴尬,转头看了看那辆车,驾驶室里面正挤得叽哩哇啦,就说:“恐怕挤不下,”小任本意是想爬到货车的后车厢呆着,那就很不错了。
“不要紧,挤一挤,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张欣老师掠掠鬓角的秀发,走过去给司机和里面的其他老师说了,老师们都热情地喊小任过来上车,小任就拉开车门,驾驶室有两排座椅,女老师坐到了男老师身上,这些年轻老师们真是快活。
小任勉力挤进去坐了。
蓝色小货车开下山,在水泥公路上向东走,半小时后,小货车停下,一名女教师下了车,小任也跟着跳下车来。那女教师推推眼镜,惊奇地问:“你家就在这附近啊?我怎么不知道?”
小任答:“我下来走走。”
“神经病啊?”女教师笑骂一句,她的大脑门在阳光下有些苍白,一双近视眼突出来看着他,见小任没什么反应,那女教师转身朝自己家门口走去。小任看她穿了一件黑色袍子,走起路来有些蹒跚。
“本是我的故乡和母校,我却变成了客人。”小任忽然想出这样一句。
小任在平整淡白的水泥路上朝东走的时候,一阵轻风从东部平原上遥遥吹来,远远可以听见长江的涛声,还有清江河细碎的水波:真想枕在清江河上,拿长江当被盖。他头顶上的天空清晰高远,云彩向北移动,田野的油菜青绿肥壮,小麦象厚实的绿绣球一团团的,一种无声之声在大地上传唱:春天来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一个哲学家兼诗人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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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哲学家兼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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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总是让小任心灵悸动。在往日的那些春天里,小任总要在一种莫名香气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写篇文章或几首诗抒发一下情感。他就是这样一个诗性的人,自在散漫,然而现在的他渐渐闻不到那些莫名的香气了,好象春天把他给忽略了,他身上的臭味倒是多了起来。
小任的兴趣是当个哲学家。他想建立一种新哲学,那就是鼓吹建立新国。鼓吹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国家,想象的国家,用创新来建立的国家!他期待着这样的一天,每个人都来建立自己国家的一天,享受创造的快乐的一天。
想想革命前辈,浴血奋斗,建立了新中国,多么辉煌的业绩呵!他们是小任学习乃至沉迷的榜样。但小任是不打算守着他们的基业的:“我们这一代人同样要建立国家,自己的国家,想象的国家,不是用暴力,而是用创造!没有建立国家的渴望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创新!创新的原动力,来自于新国的召唤……”这是小任这个哲学家追寻的理想,也是他自以为是的责任。
小任从春天的寒流中渐渐醒来,象从深广的黑暗中落回到大地上一样。风在屋内回旋,雨在记忆中零落。他躺在床上回味着他的新国之梦,象往常一样,却又沉入了对童年的回忆。
小任似乎被那些美妙的少女和乡间的音乐声拉走了,远离了他的哲学思想,以及对革命前辈的缅怀。那光影晃动的是最初的晨光,那婉转悠扬的是窗外的鸟叫,它们在那里热闹地叫着,跳下屋宇和枝头,意兴飞扬。他想要堕入温柔乡中,让那些少女和音乐如鲜花一般覆盖他,但他突然从被窝里跳出来,光条条地站在穿衣镜前。早晨的冷风从敞开的窗子外吹进来,把屋内洗刷一遍,又吹出去了;河原上的雾不易察觉地流动着,波涛则在梦的更深处拍响。
小任打了个寒噤,他细细观察着镜中的自己,在紫色的晨曦中审视着: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青年,他有一米七的个头,因为练过健美,所以肩膀显得宽阔,胸肌发达。他的眼力很弱,甚至有点呆滞,大概用眼过度的原因吧!他一看就不象一个拥有坚强意志的人,喜欢随波逐流,左摇右晃,别指望给他这种人压什么担子。镜中的他鼓起肌肉,收紧腹部,做出一个健美的姿态,好象特好玩一般。
他眼角有一缕调皮的神色,正是农村人从大地上得来的狡黠。他脸皮的底色是宁静和平,好象乡村的黄昏;但有时莫名流露一种紧张,又好象出门在外受人欺负过;好象在这张面皮后面时刻思索着现实的不公平,他深为这些不公平而苦恼一般;好象他又超出这些不公平,思索着与现实不相干的永恒,并沉迷其中,始终无法自拔;又好象那后面是个生命的铁匠铺,各种铁与铁交碰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各种各样相互矛盾着的念头冲撞不已,令他呆怔当场,完全做不出决定;又好象一个担心受怕的孩子拿着笔躲在墙角——他想书写人生与历史的悲喜剧,但他不能够。他的前额有一缕明显的白发,好象真是一个忧思的青年。
他三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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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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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还没有谈过恋爱。虽然已经过去了青春少年,但他竟然在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这不能不令他本人惊慌。小任一心想着写作,这些年来他就是这么规划他的人生的,直到把他的人生之路走成现在这副模样。他喜欢《西行漫记》这本书。高中的时候,小任曾把他对这本书的喜爱写成文章贴在教室的后墙上。
他相信革命的成功是经历了真正的艰难曲折,而他小任的成功也一样要经历艰难曲折,因此他把他的生理需求都视而不见,甚至这些需求现今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他还是不紧不慢。他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但他却实现着禁欲主义,他已习惯于自己解决一下,并不觉得羞耻。
他的世界观使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对革命前辈是真正地热爱和信奉,以至于他根本无法跳出革命之外去理解革命的真谛。这也是他内向甚至有点病态的性格始终无法改正过来的一个原因吧!他早不适合做一个革命的接班人了。
小任知道他哪里出了问题:他的世界观出了问题。这些世界观都是老师和书本教给他的呀!他那么严格地奉行,他却成了一个不合适宜的人!但他还是要保持平静,用现在的话讲叫保持和谐。他要追求写作,他要四海孤旅!他也要追求名誉、地位和荣耀,他还要追求爱情!但他要保持和谐。
说穿了,他就是放不下架子。他不敢要属于他的糖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别人拿走。他用书给自己筑了一道城墙,他躲在那座城墙后面体会着优越感,而这些年的失业使他优越感的外衣燃起了火,他不得不尴尬地四处寻找一件衣服遮体了。
小任从衣柜里翻出他弟弟的一件粗呢外套,穿上身,看着还过得去。他有好几年没有工作,衣服都是从前旧的,可说是破败不堪了。他想着马上要去学校,要见着学生们,他得有一身象样的衣服才行啊!他就这样凑齐了行装,一边在镜中看着,不免感到心酸。
小任反思着他的人生旅程,这个事情他想不清楚。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很让他苦恼,所以他要保持和谐。他那些宏大的志向,他强大的分析能力和对革命前辈的崇拜全无用处,他想起从深圳还是借钱才得以回来,他全身又象*一样冷热交替,以至于要失去控制了。
本来他的心火已渐渐冷却,人生正在走向黑暗,但一想到要去代课,要见着孩子们,他全身还有些蠢蠢破冰的意思呢!他曾要建立的新国,他的写作,都好象从蛩睡中苏醒,从坟墓中爬出来,正在春天的地平线上向他召唤呢!
“我已见到了从前的老师们,我可以在那里呆下去了。”
“在教学的空余有时间写作吗?首先要教好书。”
“能够进行学习吗?要把英语学好,然后考研。”
“要是教不好怎么办呢?那会被别人笑话哟。”
“我已堕入深渊,该如何找到自救之路哟?!”
……
他对这些最重大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堕入深渊,这不是好好的吗?但天生的警觉却让他对自己说: